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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欢作者俞丽华甘肃武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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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欢

当成群的大雁在高远的天空写上长长的“一”字和大大的“人”,唱着凄美的歌往南飞去时,秋风踩着季节的步点,轻轻地划过肌肤,那凉凉的清爽,一下子就把人们从燥热的情绪中拉了出来。秋庄稼也露出它们少妇般迷人的成熟气息:红红的高粱像顶着盖头的新嫁娘,金*的玉米棒子像小娃娃裂开了嘴,沉甸甸的谷穗像老爷爷弯下了腰。

土豆也可以挖了,那时土豆上的全是农家肥,坑灰,还有从城里拉出来的“城粪”,所以,长得不是太小,只是种子老化,结得不是太多,产量不是太高。

不要小瞧了它,队里种上八九亩地的土豆,除了留足明年的种子以外,其余的全部分给了农户,这可是我们整个冬天和第二年春夏的主菜啊!

那时挖土豆时,我们孩子们放学后都要去地里帮忙的。提上自家的篮子,将大人们挖出来摆到地上晾晒的土豆一个个地拾到篮子里,再倒到地中间的土豆堆上。我们都很自觉,没有一个偷懒的,狠着劲儿干着。

队长派几个有经验的妇女挑着明年要种的种子,等挑够了数量,剩下的便挨家挨户地分起来,当然没有分小麦那样认真和仔细了,也基本不用秤称,就用柳条编织的大筐子分,基本上按人口走。这样,我们人口多的人家就稍微占点便宜,能多分一筐半筐的。拉回家,藏在土窖里,可以存放到第二年的夏天。

还有那种在土豆和玉米地头的南瓜,也长大了,长老了,成熟了,像一个个胖娃娃躺在土地妈妈的怀抱,一个比一个可爱,有的是圆圆的,有的是椭圆形的,有的皮金*金*的,有的皮还带有漂亮的花纹。

收获时,一家子可以分到十几二十多个,拉回家一个挨一个放在粮仓边沿上,妈妈做早饭时便取一个下来,削掉了皮,切成小方块,和土豆块一起下到小米粥里,用慢火煮好长时间,出锅前再搅一小勺面水,放上合适的盐巴,这就是我们凉州人最爱吃的早饭了。舀一碗,挑一块土豆放在嘴里,沙沙的,绵绵的,夹一口南瓜在嘴里,甜甜的,软软的,再喝一口米粥,就一口咸菜,心想只要每天能吃上这样的饱饭,生活也很不错呀。

到中秋时,地里的玉米全部掰了回来,堆在打碾场上。男的壮劳力们就出去搞副业去了,到金昌、打柴沟建筑工地上干活。妇女们白天要翻地,也就是成熟地(队上一部分地是由牛和马套上犁翻的,一部分要用人力来翻)晚上要去打碾场上去剥玉米粒,(那时还没有脱粒机)。下午放学吃过饭,我们便常常和队里的妇女们一起上场,去剥玉米粒。

中秋的夜晚,清风冷冷地吹着,露水也会早早地下来,夜空潮潮的。我们去时就在妈妈的嘱咐下穿上了棉衣,可是坐在那里,还是禁不住地打冷战,可是剥玉米粒是有任务的,一晚上一家子要剥多少斤,剥不完是不准回家的。

为了防止人偷装玉米粒,在剥玉米前,先称好了玉米棒子的重量,等剥完了,再称玉米粒和玉米芯的重量,若是斤数不相符,那可能就是有些问题了,所以,女人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裤腰里或是袖筒里藏玉米粒了。

为了加快剥玉米的速度,我们是想尽了办法,但最快的办法还是由妈妈用盖锥在玉米棒子上先凿开一道一道的口子,我们再用手搓就不费劲了。

我们孩子多,妈妈的任务常常完得早,我们也便能早一些回家了。有时候,生产队会每天分一些玉米棒子给各家各户,要求在晚上必须将它们剥了,第二天早上再交到打麦场上去,当然仍是要过秤的。如果这样我们就不必去清冷的打麦场了,坐在地下或是坑头,将玉米放在大罗筐里,用自己想用的方式去剥,自由多了,也热火多了,但仍是剥不完不得睡觉,因为妈妈的任务完不成,她就挣不到全额的工分,更让人担心的就是多在家里搁一天,玉米上水分就要失去一些,这样等剥完了交公时,会少斤短两,不仅会扣妈妈的工分,也会给人留下公产私吞的嫌疑。

一向憨厚善良而又争强好胜的妈妈决不会因一晚的懒散而落得如此名声,所以,有时我们实在是太困了,她就让我们先睡了,她一个人坚持,直到剥完分给的任务为止。而且在家里剥的过程中,她决不允许我们抓一把玉米粒在火上炒了吃,虽然颗颗金*饱满的玉米粒在我们的手中粒粒地剥落下来时,我们一个个馋涎欲滴。

等玉米粒剥到最后,队里往往会给农户每人分上十斤八斤的玉米粒,这样我们就会有七八十斤玉米粒了,不愁没炒得吃的了。这样在深秋的晚上或是冬天的晚上,妈妈会给我们炒上一碗两碗的玉米粒,让我们尽情地吃,有时第二天上学,我们还可以装上好几把,甚至把衣服上的口袋装满了,在课间或是中午不回家时吃。这样炒的玉米粒吃起来并不是很酥,硬硬的,但我们牙口好,一样吃得咯嘣咯嘣响。

后来有了爆玉米花的机子,那人走街串户来爆玉米花,只要听到村子里“嘭”的一声响,我们孩子们便闻声而止。挖了一碗玉米粒,捧上一捧煤,再向妈妈央求要上一角二角钱便跑。

那位师傅脸黑黑的,双手也是黑黑的,只见他将玉米粒装在了他那肚子圆鼓鼓的爆米机里,在炉子里放进去几块煤,便一手搅鼓风机,一手不停地转爆米机。我们围在师傅身边,一边吸着空气中飘着的爆玉米的香气,一边不断地吞咽着口水,那个爆米机上有一个气压表,等爆米机转动了大概十几分钟后(而我们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师傅知道气压到了,便用铁钳子夹住了爆米机,将喷口对准一个大大的用胶皮和铁丝鼓成的长袋子,再用一脚蹋开喷口,只听“嘭”的一声,随着震天动地的声音,一股白色的气浪从袋子中飘出,混着玉米花的清香。我们端着大大的盆子,师傅将胶皮袋子中的爆玉花全部倒出,啊,一碗玉米粒整整爆出了三大盆子玉米花,个个似炸开的棉花,拿一粒放在口中,一嚼,甜丝丝的,全化了。这样可以吃好些时间。

这美味的爆米花还被我发现有一个奇妙的用处,那就是可以做花。去地埂上或是水渠边上用镰刀割一个酸酸刺,或是折来一个沙枣树的枝条,用绿皱纹纸剪成条缠在刺条上,留下小刺,再将爆得比较好看的爆米花用红颜料染成红色,将它们一个个插在小刺上,这样一只美丽娇艳的红梅花便做成了,插在花瓶里,极可以以假乱真的。

唉,那个多么缺少零食和美丽的年代啊,却让我时时难以忘记。

配图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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