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期
回到家里，他坐在廊檐下，摘下帽子，双手不停的前后搓头，边搓边寻思起来，地这么多，每年求爷爷告奶奶的找康麦因，啥时才能利利索索收个庄稼呢。听说买大型农机公家会给补贴，不行就买辆康麦因？水磨沟这么多耕地，应该能挣上钱，但估计会更忙。又想，忙就忙吧，农民不忙谁忙？想着想着他拿定主意，决定买。他抖了抖帽子把它反扣在头上，站起来直奔村委会，前去仔细问问清楚。后来*府补贴了两万七千元，小额补贴贷款贷了五万元，加上家里的所有积蓄，花了十二万五千元买了辆康麦因收割机。自从有了康麦因收庄稼容易多了，上下几个生产队的麦子也都是他的康麦因收割的，收入很不错，到去年买康麦因的钱都基本收回。眼前这块地原是本队王*家的，王*又承包下他哥哥家的地总共也有百亩左右，前几年号召农村退耕还林，王*把一部分地种上了沙枣树和榆树，还剩七十亩左右，他又种了两年，庄稼收成也不好，儿子丫头都在昌吉，孙子要上学，老两口要到城里去管孙子上学，就放话要把地承包出去，大家都说他家的地不长庄稼，二嘎子心里却琢磨着，自己家有康麦因，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干其他的，要种地就多种些，就以每亩元承包了下来，加上前几年承包的，前前后后共有亩左右。自从二嘎子种上这地，种什么都收成好。其实不是地不好，簸箕湾的地一直挺肥的，王*家收成不好是因为那几年他们为了儿女东跑西跑，心思不在种地上，种地种不到好时节，该施肥时不施肥，该除草时不除草，土地爷自然不待见他家。而二嘎子两口子一门心思种地，每年换种子改良地，这几年是种啥啥好。这块洋芋地有三亩左右，沟底的地势宽、平坦，蓄水比坡上充足，种洋芋刚好合适，犁地、挖洋芋也容易。往年只种其中一部分，今年全种成了洋芋。每年洋芋拉回家，卖掉一半，留下一部分人吃的、牲口吃的和第二年的种子，其余的就加工成洋芋粉条，水磨沟的洋芋粉条吃起来劲道、柔软是远近出了名的，好卖。这几年二嘎子外面跑得多，发现一个现象，越是城里的有钱人，越喜欢买农村的土特产，他看到洋芋粉条在县城有市场，就悄无声息买了洗粉机，秋天两口子狠劲洗粉，冬天加工粉条。冬天，水磨沟的山山水水都被白雪覆盖着，沟沟壑壑，起伏连绵，整个山沟银装素裹，阳光照射到晶莹剔透的雪地上明晃晃的耀眼。到寒冬腊月时，天冷的渗人骨髓，此时正是下粉条的绝好时节。二嘎子家的院子里用土块盘着一个大大的土灶头，上面架一个很大的铁锅，三两家邻居共七八个人聚在他家的院子里开始摆开阵势下起粉条。他们“打芡”、“揉芡”、“装瓢”、“压杠”、“捞粉”等步骤各有分工，大锅里浓浓的水蒸气使满院子白雾弥漫、如梦如幻，似仙境般缥缈浪漫。“装芡！”“压！”“捞粉！”在大伙的吆喝下，光滑细白的粉条如无数条银色的线条滑溜溜的从大锅里捞了出来，晶莹剔透。由两人将长长的粉条挂在木头棍子上，再搭在两条绳子之间，一字儿排开，从院墙的南边搭到北边，用不上两小时挂起来的粉条就冻成白色的硬板，犹如银色的幕布反射出光芒，整个院落都是银色的，亮亮畅畅，煞是好看。天气越冷粉条就挂的越直溜，干冷的天气里，大家干得热火朝天，中午，午饭是大肉炖粉条，那真是解馋。连续十来天几个家庭的粉条就下完了，每家一年光是卖粉条都能卖个一两万。今年二嘎子早就盘算好了，去年冬天疫情让村里人都守在了家里，今年他多种了两倍的洋芋，冬天也不打算出去打工，要多下点粉条，水磨沟的粉条是抢手货。此时看到这碗大的洋芋，二嘎子的劲头又增长几分。在地头吃过早饭，大家说笑着一字排开，每人拿一个大大的榆条框准备拾洋芋。二嘎子给拖拉机装上犁头，开进了地里，“哒哒哒……”那顶红色的运动帽随着拖拉机的行驶不停地跳跃着，为这黑土地增添了一份激情与色彩。土*色的洋芋随犁头的划过和黑土一道翻滚开来，确实如铁柱子说的，土豆大的出奇。“嘎子，你咋么种下的，咋这么大呀？”铁娃等二嘎子返回时大声问道。二嘎子慢悠悠地说：“你知道我把多少粪上到地里了吗？我春天每次上地都在机子里装上粪，撒在这里，我们家牛圈的那些粪不然没有地方堆呢。”“你家的那八头“北京花”造粪也老道呢，你可都用上了。”“嗯，就是的。”“今年又有几个乳牛怀上胎了？”“差不多都怀上了吧，还有一头现在看不出来么。”“今年，你又能捞一家伙。奥，对了，上次说让你联系内地的那个老板，别忘了。我也买几头，冬天也没啥干的，育肥些牛和羊，我看的肉价还是行。我们今年的羊再下上十来个羊娃子，明年可能草料就不够了，你种的地多，草料的问题还得你给解决哈。”“没问题，明年冉家梁那些地种成豆子，芦草沟种成麦子，冬草就差不多够了。”铁娃媳妇说：“嘎子，你两口子种了那么多地，又养那么多牲口，也太霸道了吧！”二嘎子嘿嘿一笑，说：“地少、牲口少也得费上时间，还不如多弄些干，地多草也多，牲口就够吃了，再说，你看粪还能上地。”六个人边说笑边干活，赶在天黑时，地里的洋芋全堆在了二嘎子家宽敞的大院里，像一个丘陵。当晚，夜深人静，月光洒满院落，整个村庄连同远方的高山和森林都沉沉睡去的时候，二嘎子在院子里将土豆用一个大大的帐篷布盖了起来。他心里盘算着明后天卖掉一部分，其余的下窖，过段时间等把耕地秋翻过，冬麦压好后，就准备洗洋芋粉，今年冬天在家里把这些牲口伺候好，把粉条下好，就缓缓吧。仔细算算今年的收入也还不错，种小麦公家补了将近五万，粮食卖了也七八万，羊娃子和牛娃子卖了五万多，再加上康麦因的机耕费等进了二十多万呢，刨去承包费、种子农药化肥油钱等成本，收入应该在15万以上，眼前的这些金蛋蛋少说也能再卖个两三万。想到这里，二嘎子真心感到当农民也挺好，现在城里人还羡慕农村人呢，一到夏天，外地大大小小的车辆成天不断往这沟里来，其他的不说，就连自己家的厕所都令那些外地人好奇，说要进去参观一下厕所革命的成果。那些城里人到农村来呀，真是见啥啥好，果子好吃，杏子好吃，土鸡蛋营养高，连野菜也香！二嘎子在心里打算着，过几年干不动农活了就干脆把地承包出去，菜园子种好，养些鸡鸭，开个农家乐，专门接待那些来沟里旅游的城里人……月亮升的老高，村庄被明亮的月色笼罩着，神秘幽静，月光透过园子边的那颗苹果树枝，细细碎碎的光影浅浅地印在地上，微风柔柔掠过，斑斑点点，透出一份妖娆，一份灵动。二嘎子打了个哈欠，满满吸一口气，准备回屋睡觉。只听媳妇在屋里大喊道：“嘎子，水热了，赶紧洗澡去，把你的帽子拿来，我洗洗。”二嘎子摘下帽子，弹了弹上面的土，说：“旧了，也该买新的了！”
木垒河畔‖[小说连载]贺鸣《戴红帽子的二嘎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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