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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散文谢华四团的春天与夏天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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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身影在眼前,昨天的欢笑响耳边,无声的岁月飘然去,心中的温情永不减,跟着你走到天边,挽着手直到永远,沿着那岁月如烟的昨天……循韩磊略带哀伤的歌声远眺,目之尽处便是记忆中的故乡。

其实这么多年,梦里是回过四团的。我曾经的家,美丽的家,就在天山托木尔峰山脚下的一个建设兵团的四团团部。脑海里清晰记得家的位置,那个小院犹在,房后的杏树犹在,收种四季蔬菜的小菜园犹在……

四团的春天,是活泼而美丽的。沉睡了一个冬季的山川、河谷、农场,在一缕又一缕春风的吹拂下,苏醒了。随着布谷鸟“播谷、播谷”的召唤,雄壮高大的“东方红”开始了没日没夜田间的劳作,那气势仿佛盘古开天辟地,整个农场欢腾起来。小伙伴红荣的爸爸就是开“东方红”的,能驾驭那个高高大大的拖拉机,感觉特别神气。我特别羡慕红荣。春寒料峭,毕竟阳光已经明媚起来,涝坝里厚厚的冰开始融化,湖面上漂浮着解冻开来的薄冰,像一块块漂浮的玻璃。这时候已经不能滑冰了,但不怕冷的孩子们,还会捞起那透明的一小块,放到嘴里“嘎嘣嘎嘣”嚼着,那声音和春天校园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一样的清脆悦耳。

天气渐渐转暖,田野里透出第一抹新绿的,应该是苜蓿了。那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是西北最重要的牧草。它不需要每年播种,也不需要人为打理,田间地头到处都有它的身影。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三叶草”。当苜蓿小心翼翼探出头,那绿绿的嫩芽,由叶片紧紧包裹着,像极了一条梳紧的小辫子。这时把嫩芽掐下,就有了春天里很好吃的美食——苜蓿炒鸡蛋、凉拌苜蓿,还有苜蓿鸡蛋饺子,是燕子姐姐的妈妈的拿手好戏。小时候特别喜欢去她家蹭饭。苜蓿就算掐去了嫩头,但很快又会长出新芽,不多久又是一片碧绿葱茏了。

春天里,冰雪融成了水,夹带着泥沙的浊水,从遥远的天山奔涌而下,如同万马奔腾。只见一条灰色的带子,迅速地穿越在四通八达的渠沟里。渠沟呢,在冬天农闲时已经“清渠”,沟渠编织的水网,不似江南小河那般蜿蜒迤逦、绵长秀气,它直白通达便于引导春水来给干涸一冬的农田“解渴救命”。这时候,放水是春耕的主要农务。我父亲——出了名的谢大个子,有过几天几夜不睡觉在农渠放水的经历。西北的农田辽阔,夜间一个农渠走下来,差不多就天亮了。父亲也就是那个时候落下了胃疾。有了水,田野立刻焕发了生命。沉睡在地底下的小麦,探出了头,一场春风吹过,到处绿油油的,便把塞北装扮成了江南。

混浊的雪水沉淀后,清澈起来。冬天干涸的涝坝,变成了一个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湖。每个周日的早晨,我都要和母亲在涝坝边上洗衣服,即便晴好的天气,湖水都是冰冷的,冷气直渗入骨头里。那时周日,几乎每家都有人都在涝坝边洗衣服,因为一周来一家人积累了不少的脏衣服。大人们拿着肥皂、搓衣板费力洗着衣服上的污渍,而我们在沟渠流动的水中甩着衣服,把肥皂水漂净。一边漂洗,还一边故意让手中的衣服“飘走”,再去追。涝坝边荡漾着欢声笑语。当然我最认真的是洗老爸的布鞋,那双鞋,黑色灯芯绒的面子,千层布纳的鞋底,是无数个傍晚,母亲在灯光下伴我们做作业时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沾满了泥的大鞋(46码),在水渠里,就像小船。清澈的水,洗去尘土,就看出“小船”白底黑面的原样。有时洗好衣服后,我还会用渠沟边的芦苇,做一艘小帆船,让它顺着水流晃晃悠悠地飘向远方。我美好周日的早上,通常就是在美丽的涝坝边度过的。

从家通往涝坝的那条小路,能赏尽春风里的桃花红杏花白。杏花从远处望,就好像飘着片片白云。杏花一丛丛,一簇簇的,这繁花从树枝开到树梢,不留一点空隙。“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小路的两旁还种有垂柳。春风吹起,柳絮飞舞,地上铺满了星星点点的白色柳絮花。小路的两旁是果园,待杏花开过,桃花开,桃花开过梨花开,梨花开过,苹果花开……

在春天,不得不提的还有榆钱。那时家后面有好几棵粗大的榆树,树龄不详。记得春天榆树长出绿叶后不久,榆钱就冒出来了,一串串、一把把的,叶片圆薄如钱币。撸下、洗净,隔壁的老李大妈会做出香甜可口的榆钱饭呢。可是美好的东西,都不会长久,很快榆钱就变*,一阵风吹过变成种子飘落下;再后不久,榆树下飘着一丝丝的"吊死*"一样的白色小虫,看着让人发怵,路过时总怕小虫掉到头上或身上。

吃了一冬天大白菜、土豆、皮牙子、胡萝卜的人们,到了春天就有了绿色蔬菜。长长的大葱,剥去几层外衣,剩下葱白,做个大葱炒鸡蛋,香味能飘到十里之外;还有第一垡的韭菜,粗粗的,矮矮的,嫩嫩的,割来做成韭菜盒子,那诱人的滋味,总是会把隔壁搞测绘的老广东、孙有福、陈鑫三个光棍勾来家中蹭饭。

如果说,四团的春天是一幅生机盎然、充满活力的诗意画卷,那么夏天呢?

初夏,下过几场雨后,杏花飘落地上,零落成泥碾作尘。花落叶现,枝条上开始长出绿色的嫩叶,没过多久,叶子中间就出现了圆圆的、尖尖的毛杏,馋嘴的孩子们早已按捺不住的先尝了起来,咬开后才发现酸到牙后跟的,忙不迭吐出来。耐心等待一个月之后,杏儿才会成熟,那时枝头挂满了*色的杏子。大人们爬到树上摇,我们在树下用家里的床单接着。成熟的*杏咬开,果肉是绵绵的,沙沙的,一种自然的香甜。有一次我贪嘴吃多了,晚上睡觉,觉得有鼻涕流出,伸手一抹,是鼻血。妈妈说那是吃得太多,上火了。后来渐渐的杏子成了四团的特色农产品——吊干杏。听说成熟的杏子在枝头自然风干后不仅保留了杏子的甜度和风味,而且有极高的营养价值,享誉全疆。据说近些年,临近四团的乌什县的春季“杏花节”,就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新型旅游项目。好想去看看。

四团的夏天,也是学校热闹的夏天。那时候家就在团子校附近,走上一百多步可到教室。学校一天到晚敲响的钟声会告诉我们大概是什么时刻。每年“六一”儿童节,是四团的一个重要的文化活动日。当天会举办全团十八个子校的联合庆典。六月一日的大清早,各连队的学校会很早到团部招待所的空地上集合,等全部到齐后,各学校方阵,举着校牌和大旗,沿着团部的几条主干线行进,沿途接受团领导的检阅。最后到达露天影院,分批表演节目,庆典结束。所以“六一”到来前夕,是我们学校最忙碌的时候。学校在准备排练节目,走队列,迎接全团各子校的庆典。那时在团部的小伙伴都参与进去了。走在队列前面扛着学校校牌的,和举着少年先锋队大旗的,都是学校选出的成绩优异的学生。建明吹小号,周丛打镲,晓明、石平、唐力、红荣和我,跟着石老师练习打腰鼓。腰鼓方阵也是四团子校的压轴亮点。我在二年级学开始打腰鼓,一打就是五年。直到初二加入了共青团,挥手和儿童节告别了,才结束打腰鼓的生涯。现在每当看到社区的老太太在公园打腰鼓,我都油然而生出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夏天多了午睡的时间。于是我便趁着父母亲午睡,偷偷地溜出来,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卫生队旁边的桑葚林偷桑果吃。听说那片林子是卫生队特意种的,为了取桑葚晒干入药。我们可不管。五月,桑葚成熟了,有红色的、深紫色的,还有白色的。桑葚不仅味道酸甜,而且形状诱人。桑树并不高,踮起脚尖伸手便可摘到。我们挑颗大饱满的、颜色紫黑的吃,入口满是甜甜的味道。牙齿上和嘴唇上便也沾上了紫色的汁液。这种汁液沾到身上或者衣服上是洗不掉的。大快朵颐地吃完后回来,母亲问我哪里去了,我撒谎说在家午睡。可嘴唇和衣服早已出卖了我。一顿暴打后,从此母亲便开始监督我午睡,我睡不着,在她身旁窸窸窣窣不停翻动,扰了她,便被发配给了父亲。可是在父亲身边我依旧不要午睡,我央求父亲讲故事,等他肚子里边的故事讲得差不多时,便拿出文言文版的《聊斋》,之乎者也读起来。读一段,再翻译一遍,直到他自己昏昏睡去。我便自己拿起书本“啃”起来。后来书越看越多,差不多父亲的枕边书:《七侠五义》《金陵春梦》《水浒》,包括溥仪的《我的前半生》都似懂非懂的看了下来。现在想来,阅读的习惯,应该是那时夏天午睡中形成的。

家里后面的院子养了很多鸡。鸡吃苜蓿和稻糠。每天放学后,我喜欢做的事就是和燕子姐姐一起拔苜蓿。燕子姐姐说话轻轻柔柔的,没有脾气,温柔的像她母亲——玉花阿姨。燕子姐姐不仅学习好,还爱劳动,是做家务能手。慢慢的,她成了我学习的榜样。我俩很多时候都在一起,“哪里有海燕在飞翔,哪里有谢华跟着她。”这是我俩的歌。燕子姐姐如今在南疆的库车,很想念她。说到拔苜蓿,与其说我爱劳动,不如说我贪玩成性。我喜欢那片广袤的草地,嫩嫩的、绿绿的成片小草,像大地上铺着的绿色地毯。偶有几朵紫色的苜蓿花,在微风中摇曳着身姿,婷婷袅袅颇有些妩媚动人。我喜欢在草地上看蜻蜓飞舞,蚱蜢跳跃;我喜欢看着绮丽的晚霞一点点消褪在黑暗中;我喜欢看夕阳西下时,远处炊烟四起的美丽景象。嫩绿的苜蓿齐刷刷装满我们的蛇皮口袋,踩着暮归的斜阳,走在回家的小路,一个个沟渠就似一个个难关,姐姐总是会帮助我跨越;也会和护林人“躲猫猫”,因为草场毕竟是公家的。

初夏沙枣花开,满树金*色的小花,就如一串串高悬的金钟,在绿叶间时隐时现。一阵微风吹过,飘香云外。家后面原先是一个美丽的果园。果园里有杏树,梨树,苹果,葡萄……果园四周围着沙枣树形成的篱笆,带着刺。夏天,老母鸡天天“咯咯哒、咯咯哒”报告生蛋讯息,一天一只芦花鸡不见了,我借着寻鸡的由头,跟看园子的大爷一说,便进了这个花果飘香的园子。我不但赏遍了满园的景色,还偷吃了杏子、李子。又凭借好奇心,一路寻到园子深处,只见一座矮房子座落在花影树丛下,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情景。还想再靠近探个究竟时,看见了园子的保卫员——铁链拴着的黑狗。没等它叫唤,我便撒Y一路仓遑遁回。芦花鸡一个月后终于回来了,骨瘦嶙峋的,后面跟了一群绒绒一团的可爱小家伙。

夏天最热闹的事,当属去露天电影院看电影。记得每次看电影,大家都要提前占位子。因为电影院的位子远远不够坐。每次上映一部电影,不光团部的大人孩子要看,许多连队的人也会赶着马车、毛驴车,从十几里外赶到团部来看。尤其是放映《少林寺》那天,我们团部的小孩在太阳还没落山前,就从影院的门隙中、矮墙上翻进去了。影院很大,但是露天的,仅有简陋的水泥石凳和正前方一块白色的影壁。水泥凳上虽然也有编号,但好像人们并没有对号入座的意识。为了更好、更有质量的观看电影,所以我们就带了硬纸板,用绳绑在凳上,并写了名字。意味着开演时别人无法侵占。那天来了很多人,别说走廊过道,就连犄角旮旯都站满了人。开演时间一拖再拖,直到最后大伙都着急了,郑绪岚那甜美的“日出嵩山岰,林中见飞鸟”才回荡在夜空。电影上映后,全民掀起了学武热潮。那个夏天到处都可以看到蠢蠢欲动的、想到少林寺学武的少年。

作者简介:

太湖西岸文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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