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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润涛主播/素简
村南沙盖子上的枣树开花了,引来许多蜜蜂,它们一面忙碌地在花间釆着蜜,一面嘤嘤嗡嗡地向花儿表达着爱意。沙盖子上的麦*杏树,已是“杏子压枝*半熟”了,经南风轻轻地一吹,花香杏香伴着蜂语,一起飘进麦场。
几个社员正忙着轧麦场,两头牛拉着碌碡一前一后围着麦场转着,使牛人一面手牵着牛缰绳,一面时而吆喝两声。河滩里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他们随着碌碡的咯噔声和使牛人的吆喝声,时而也学着使牛人回应两声。
小满一过,生产队要忙的头一件事就是轧麦场。我们小队得天独厚,在村子西南、响水河北岸有一个金沙滩,上面有一个高出沙滩二三米的沙盖子,面积大约有三四亩地的样子。沙盖子紧挨着我们生产小队,东部和周边长着许多枣树和杏树,沙盖子的西端,我们小队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土,后来就成了我们小队的打麦场。其实,说是打麦场也不够全面,说是粮场应该更为名副其实。因为,除了夏季用来堆放麦子、碾轧麦子以外,秋天的高粱、大豆、谷子、玉米等秋粮,收获后也都堆放在这儿等待碾轧、脱粒和晾晒,并且比麦季占用的时间还长。有一句话说,地净场光。这就是说,直到秋后地里的庄稼全都收割打完了,粮场才会闲置下来。
轧完麦场,接下来芒种也快到了。这段时间是故乡小麦收割的*金时间,先收割的是浇不上水的坡地旱田,这里的小麦要比能浇上水的平原大田要早熟十天到半个月。每年山地旱田的麦子收割完了,大田里的小麦才挨上手。山坡旱田的小麦收割后,往场上运送只能靠社员的肩膀挑。而大田就不同了,麦子收割完全部用地排车或独轮车运到粮场上去,这样极大地减轻了社员们的劳动强度。
麦子被运到麦场上,第一道工序就是把麦根(拔的麦子带着根,我们那儿多是拔麦。)用铡刀铡掉,接下来是腰麦腿子。所谓麦腿子,就是麦子中间部分,脱粒前要用铡刀分成两段。带麦穗头的部分,要先晒先脱粒。因为麦收也叫虎口夺粮,得争分夺秒,因为即便麦子割完运送到场上,但有时也不能保收,因为有时会遇上突如其来的暴雨,被雨淋的麦子会霉烂。因而趁天气好,就要抢先脱粒,麦腿子要轮到最后才脱粒。麦腿子上的麦很少,只夹杂着极少的麦穗头,就是赶在雨季里脱不了粒损失也不大。
晒麦子,要把麦摊在场上,还要用木杈子一遍遍地翻动,这样好干得快、晒得匀,也便于脱粒。晒麦、翻麦是妇女们干的活,为了照顾哺乳期的妇女,队长通常都是派她们去忙场。这时婆婆们为了不让儿媳妇往家来回跑,就主动把孩子抱到麦场边去,一边看孩子,一边等儿媳妇给孩子喂奶。妇女们翻晒麦的间隙是休息的时间,可以用来给孩子喂奶。当儿媳妇的就会从婆婆手里接过孩子,躲到远处一棵枣树下没人的地方,掀开衣襟让孩子吃个够,末了还能逗孩子玩一会儿。躲在一边奶孩子的女人,多半是结婚才一两年的年轻媳妇,她们多是头生孩子,眼下还害羞怕人瞅。虽然有一句话形容女人的奶子,说女人结婚前是金奶子,结婚后是银奶子,生了孩子是狗奶子。但即便这样,有的生过孩子的女人,仍然把自己的乳房视为圣地或禁区,除了自己的孩子或者男人,外人轻易是没机会看的,医院妇科或外科的大夫。至于其他什么人,就更别想了。不过生过孩子的女人就不同了,特别是已生了多胎的女人,她们多数人已不再避讳人,不论身边有没有人瞅,她都会毫无顾忌地掀开奶子就喂,甚至连衣襟都不掩,脸上一点羞涩也没有。还有个别爱闹爱逗的女人,如果发现身边有小叔子看自己奶孩子,就会掏出奶子追着往小叔子嘴里塞奶头,有时奶头还没塞进嘴里,奶水却滋了一脸,这样笑闹一番是免不了的。其实还有一种情况,如我有一位嫂子,孩子没被送来,奶子胀得她直喊疼,没办法只好求小叔子帮她吸奶水。
麦子一旦上了场,麦场顿时热闹起来了。除了干活的人、看孩子的人,孩子们也都赶过来凑热闹。他们会学着战斗片里的人物,模仿一些情节和打斗等动作,从这个麦垛跳到另一个麦垛,从这个麦穰堆钻到另一个麦穰垛。
麦子晒干后要趁天气晴好脱粒,没有脱粒机前,小麦脱粒也叫打麦。我们队里的麦场比较大,打麦时都是使两套牛,一前一后在场上从外而里、一圈一圈地碾轧。每个牛身后都拉着一个碌碡,并且后面都挂着一块石板,这样碾轧过的麦子才平整踏实。打麦使牛由专人负责,我们队里打麦,多数时候是郑爷爷和陈爷爷两位。他们都是队里的老庄户把式,凡队里技术含量高的农活大多由他们干,如打麦、扬场、耕地、播种等农活。在打麦场上,有时候牛也会捣蛋。有一句话说,懒驴上套,不拉就尿。有的牛也这样,它不到场上不拉尿,到了麦场上是又拉又尿。当然,这样的牛还是少数,多数牛不到实在憋不住是不会把屎尿弄在场上的。不过也不怕,因为场上早就准备好了接屎尿的器具,并有专人负责这件事,就是接牛拉的屎尿。说来这样的活小时我也替大人干过。在碾轧麦子时,使牛人有时会随着碌碡的滚动吆喝两声,有时候也会拖着长腔哼一些只有他和牛才能听得懂的打场调。有时我想,他是在用这方法,消除人和牛单调、枯燥和重复劳动带来的疲劳吧!再想一想,人的一生和牛何其相似?牛在麦场上一圈圈的转,一圈就是一个轮回。牛的一生是由这无数个大小的轮回组成的。而人的一生,则是由一年一年的四季小轮回累积起来的。人生四季也是人生命的大轮回。总之,人和牛一生都生活在各自的圈子里,谁也不能置身于外。
麦子轧完,接下来下来是堆场、扬场。不过这要等风,且不会像诸葛先生那样去借,只能等。有时等风也很让人心焦,特别是遇到无风的天气,人又急着想把麦子扬完。这时郑爷爷或陈爷爷,就会不时地走到麦堆边,操起木锨铲起一锨麦粒撒向空中,试风力的大小,也试风的走向。
一个人扬场,还要有一个人跟着掠麦,就是用扫帚把麦魚子清扫到一边去,把麦堆里的麦子和麦魚子分离清楚,也使麦子更加纯净。有时扬场也不是一次能够扬完,中间会因风突然变小而不得不停下来。什么时候接着扬,这还得看有没有风和风的大小,有时候人再急也没用。
打完麦、晒干麦后,队里首先想到的是向国家交售公粮。公粮那时也叫爱国粮,生产队向公社粮管所交售公粮时,队里一次要出动七八辆地排车,车上还要插上交爱国粮的小彩旗。交公粮,一个村子要集中一起交,有时候一个村子交粮的队伍就排好长的队伍。有的村子为了早交早回,半夜就得去公社粮所大门前排队等候。交售完公粮,生产队留足种粮,剩下的麦子才分给社员。
麦场上的最后一样活是垛麦穰,这天全队的男劳力几乎全部出动。其实,垛麦穰就是生产队里举行的一次盛会,也是一年一度庆祝小麦丰收、圆满完成麦收任务的庆功会。这天中午队里举行会餐,吃的是用新麦子面蒸的大包子,村里人也叫它菜篓子。能吃上新麦,对于一些老人来说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说明在岁月的长河里他又游过了一程。不过,这样的活动却没有老人、妇女和孩子们的份。
垛完麦穰,场上空了,按说麦季算是结束了。但是,麦场边上还有麦穰垛。作家铁凝早年曾写过一部中篇小说,题目就是《麦穰垛》。这部小说我虽没有读过,但凭这有些暧昧的题目我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里面一定少不了青年男女们的风流韵事。因为,当年我在队里就没少听说这方面的故事。如,说某男和某女相好,在某个夜晚相约麦场,如何因钻麦穰垛被人发现等。虽然自己还少不更事,但这恐怕是在男女方面我接受的最早的启蒙教育。因而,在我看来,只要麦穰垛还在,麦场上的故事就没有结束。
作者简介
马润涛,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枣庄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滕州市作家协会主席。自年以来,作品先后在《人民日报.海外版》《文艺报》《文汇报》《农民日报》《大众日报》和《山东文学》《时代文学》巜当代散文》《芒种》《佛山文艺》等报纸刊物发表。发表作品总计已有数百篇。其中,文学作品集有《缠绵的乡路》,《芦花滩纪事》被收入《中国当代散文精选》集。同时,还有多篇作品被收编到各种文学作品集中。
主播简介
素简,简单做人、快乐生活、爱好文学,尤喜以声音再塑文字,穿越现实的纷杂,在沉静中感受文字的曼妙,静悟生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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