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白癜风偏方 http://pf.39.net/bdfyy/bdfyc/150719/4658931.html一、岳普湖的湖我们要去的岳普湖是喀什下面的一个县,位于喀什噶尔平原东部,塔克拉玛干沙漠西缘,叶尔羌河的左岸,盖孜河的下游,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知道和去过的人都不多。岳普湖是个维吾尔语的音译,翻译成汉语,大概是“白色营帐”的意思,曾经有*队在这里扎营驻守。早年前不知是哪位汉文译者,把这个地名后面的音译成了一个“湖”字,简直是神来之笔!一下子就让这个地方神采飞扬起来。每一个没来过岳普湖的人,都认为这里有一个湖。可是岳普湖并没有湖。不但没湖,而且岳普湖缺水,地多盐碱。相比于周边各县,岳普湖这地方相对贫瘠。一如喀什地区众多的县、乡、村庄,岳普湖半掩在一片树木和庄稼之后,在南疆高而旷远的天空下,低矮的并无特别之处。全国有两千多个县市,名字里带“湖”的也就只有那么三、五个。微山县、洪湖市、鄱阳县、巢湖市都是以湖而生的县市,每一个以湖为名的县市都很富庶有名,可这岳普湖却有些相反,说起来挺不名副其实。我们在岳普湖采风的时候,听到过两个关于岳普湖“湖”的故事,竟然与人生际遇有关。第一个是一位在岳普湖生活了60多年的汉族老人,他是武威人。当年甘肃大饥荒,他跟着哥哥上*来寻生路。到了吐鲁番的时候,到了南北路口,要做选择了,一位国民*老兵对他们讲,北疆冬天寒冷,冰天雪地的,可以冻死人的;南疆的冬天要暖和许多,你们就往南疆去吧,南疆地多,粮食也多些,若是只想着吃饱肚子,还是到南疆好。于是他们走了一个多月来到了喀什。又听说喀什下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叫岳普湖的县,他和哥哥走怕了这一路上的干渴与荒凉,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再走走吧,再往前走一点,往有湖的地方去吧,于是他们又来了岳普湖。这一来就来了60多年。第二个故事与第一个相像,只是时间隔了60多年以后,也是一个有关岳普湖“湖”的故事。在一次座谈会上,一位内地来岳普湖工作的大学生小曾,说他当年在学校招工的宣传单上看到了岳普湖的名字,他想的也是“去有湖的地方去吧!”于是他来到了岳普湖。来到了才知道,岳普湖并没有湖。小曾的发言都结束了,下一个人正在准备话筒,小曾站在那里,突然又冒出了一句,似乎是对自己说话:“虽然知道岳普湖没有湖,但是还是觉得这里有个湖,是我自己没找到。”略微停了一下,他又补充说:“一直觉得自己心里有个湖。”这次我们来岳普湖采风,是由*毅带队的。这位*毅老兄,长发披肩,敦厚沉静。平日里看他写诗、写散文、写剧本、写歌词、写艺术评论…各种文体都写的好,好到可以让人胡乱联想。联想到金庸笔下写到过一位*药师,剑法、掌法、内功,还有弹琴和吹箫,样样都是高手。哥两位都姓*,是不是姓*的都这么能干?*老兄一踏上岳普湖地界,身形就开始凝重了,似乎肩负了什么。后来我们才知,这叶尔羌河两岸,是他少年和青年时都曾经待过的地方,满眼都是回忆与往事。我们跟着*毅在岳普湖去看千年胡杨王,看千年柳树王,去达瓦昆沙漠中看一湖湖水,但这一湖湖水,却不是岳普湖,岳普湖没有湖,这湖是后来人工挖出来的,叫达瓦昆湖。一路上*老兄给我们提要求,大意多是些“采风问俗,纪载宜详;品翠题红,篇章争丽”之类的话,是提醒?还是鼓励?晚上我们聊起小曾的发言,*毅说:其实湖可以是一个寓意,岳普湖的湖可以有多种解释。我说:其实我们都在找心里面的那个湖,是吧?*老兄停了一下,他说:其实我们都在写心里面的那个湖。“找”和“写”,一字之差。二、沙枣花香岳普湖多沙枣树。去达瓦昆沙漠的路上,有一条十几公里长的沙枣树林带,繁繁密密生长着沙枣树。据说这林带是二十多年前种植的,现在成了这里的人们引以为傲的一道风景。我们第一次来岳普湖的时候,正好是沙枣开花的时节,路边的沙枣树开满了花。沙枣花细碎如米粒,细密地开放着淡*色的小花。银灰绿的树叶上,有一种似霜的灰白附在叶的两面,沙枣花的香气从叶片后面散发出来,厚重瑰异,香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很难想象沙枣花这么细小的身体,竟能生出这么浓烈的花香。这世上我见过的花香多了,但是别的花的香,只是一种平平常常的香,香过就过去了,留下的感觉平常。而这沙枣花香,却能香到入骨。香到人难忘。*毅老兄先喊的让车停了,司机正巴不得呢,赶紧停车,大家一起下车去折沙枣花。像大多数灌生植物一样,这里的沙枣树也是树干皴裂,枝杈沧桑盘虬,树干也不挺直,绛褐或绛紫或绛赭的样子,说不上是什么颜色。沙枣树都是其貌不扬的,甚至有些丑态,如果不是因为花香,估计这种树没人会停下来认真看它两眼。沙枣花细碎,我们是没有耐心去一朵朵地去采摘,干脆就捡那些花开得繁盛的树枝子,连花带枝子整个折断了,束成一捆,拿在手上。多数人都是这么摘沙枣花的,简单而又粗暴。同行的梅作家又教我们,他说:采沙枣花时最好摘那些花未全开的,半开半闭的,放几天花香会更浓。折沙枣花枝的时侯,我听到公路上过往的车辆轰然而来,呼啸而去,轮胎摩擦路面发出急促尖锐的声音,跟发疯了一样。我在心里想,我有多少年没有折沙枣花了?三年?五年?少年时,我生活的伊犁河谷也有许多沙枣,年年都去采沙枣花。青年时,全疆各处去走,沙枣花见得多,也会经常去采。中年以后,却几乎忘记了这些沙枣花。想想我的这些年,不也像这路上开车跑的那些疯子们一样,把车开的飞快,急匆匆地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急急躁躁的,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虽然挣了一些小钱,可是少见了多少花,少写了多少文章啊!自认我自己,对沙枣花情有独钟。早些年我听说南疆的乡村生活中,维吾尔人一直保留着采摘沙枣花的习惯。摘下的沙枣花粒和衣服一起泡在水里,衣服上会有一股浓郁的沙枣花香。最多的是把沙枣花凉干储存在衣柜中,放在衣柜里的衣服,经年都是沙枣花的香味。有位维吾尔朋友对我说过,乾隆时代的香妃,并不是她的身体能发出异香,人的身体怎么会有香味呢?香妃的香,那都是沙枣花香,是因为她的衣柜里,常年都放着家乡的干沙枣花。还听说原先南疆的维吾尔人家有制作沙枣花酱的习惯,沙枣花揉碎了拌上蜂蜜制酱保存,味道很独特。听许多人讲过,前些年还有人有做的,我就一直想着专程去找找他们,学学怎么做沙枣花酱。可是现在好像也没有人家再做了,好久也没听说了,是因为沙枣花细碎,釆摘不易吗?我们生活在一个快速变化的时代,转眼之间,我们熟谙已久的生活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许多古老的事物从我们眼前消失,我们能看到的,只是它们远去的背影。*毅老兄说他回去要建议建议县领导,应该在这条沙枣林中建一条徒步道。侠义心肠。他说:这条路,是天下最香最美最让人陶醉的路了。傍晚时分,我要回喀什城里办事。因为是我一人开车去,空间宽大,我就把今天折的沙枣花枝都放在车后座上,顿时,满车都是沙枣花香。经过一处检查站,两位警察正在检查车辆过往,我降下车窗玻璃,一大股沙枣花香从车窗里向外喷涌而出。一位警官俯下身,深深地吸了几口,禁不住赞叹:好香,好香!我转着头笑道:香就多闻一会!警官要执行任务。他直起身,神情里似乎有些留恋和不舍,好年青的一张脸!他认真地对我摆摆手,说:“谢谢,谢谢了!已经闻好了。”我启动车慢慢向前滑行,升起车窗玻璃,一车沙枣花香又被关在车里。突然我在想,此时此刻,还有多少人没有闻到今年的沙枣花香?若是能把这些沙枣花的香味收集起来,打成包或者装在盒子里,送给那些没闻到沙枣花香的人们,那该有多好?用袋子装满沙枣花香(开袋即食那种)。或者把沙枣花香压缩成饼干大小的样子,装成袋,装成盒,当作礼品去送人,多好的创意啊!最喜欢这种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想得我自己都有些得意了。自己都笑了。三、音乐世家第二天,我们完成了一天的行程,往回返的时候,陪同我们的文化局干部说:顺路看看这里的麦西莱甫吧,现在通知他们,咱们到了就可以开始了。我们齐声说:好啊,好啊!就这样我们顺路拐到了一个叫古勒巴格的乡村,走进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院子,看到了一场叫古勒巴格麦西莱甫的歌舞盛会。如同南疆大多数维吾尔人的农家院子一样,我们来到的这个普通院子中间,也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板床,床上铺着毯子。我们到达的时候,板床已经坐着几位老者,他们面色黧黑,衣衫老旧,神情木然,见到我们并没有更多的表情。但是他们手中拿着的乐器,却使这些普通的村民显得与众不同。一位伛偻老人最先被引见,我们握手,村干部介绍说老人已经93岁了,是古勒巴格麦西莱甫最早的的传人。老人的手握起来很虚弱,他已经苍老的说不出连贯的话语了。乐器中有一只形制奇特,古朴厚重的乐器,旁边人介绍说,这就是刀郎热瓦普。这只热瓦普的梨形音箱部分是用一整块木头刻挖出来的,不知道用的是桑木还是胡杨木,刀刻斧削的手工痕迹犹在,看起来并不整齐规整。琴杆一侧高高低低地安着十三个旋钮,似是木棍刻成,简易拙钝。弹琴者是个光头大眼的汉子,也有五十多岁的样子,神情倨傲,外形粗野。弹刀郎热瓦普的粗野汉子坐在板床的左边,右边放着一只卡龙琴。卡龙的琴身是用胡杨木板制成,薄薄地刷了一层油漆,一看就知道这琴也不是正规厂家制成。操琴者也是一位老者,缺了上下两只门牙,他最少也有六十岁了吧?热瓦普和卡龙琴的后面还挤着五个拿着手鼓的男人,他们都跪坐在板床的后半部分。手鼓者都是歌者,他们的岁数看起来也都是五、六十岁的样子,都不是年青人了,若以岁数论,这是一支年老的乐队。按理这个乐队中还应该有些别的乐器,问了他们,说弹艾捷克的那个人刚刚去世了,还有一位打萨巴依的人学习去了,缺了两人也是可以的。院子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音乐就开始响起。也没有什么预兆,中间坐着的鼓者领头唱了起来,歌声很快爬高,其余的鼓手两手击鼓,拾着音阶,跟着齐声高唱起来。歌声响起,院子里坐着站着的一些人纷纷起身进场,一伸手再投足之间,俨然已是舞蹈。你简直无法想象,刚才还扭捏怯懦,行动迟钝的壮汉和妇人们,跳起舞来竟然那么舒展大方,姿态优美。他们分而聚合,围着圈子起舞,转眼之间,这个普通的农家院子,就变成了一个歌舞的盛会。今天给我们当翻译的是歌手古在丽努尔,她是一位岳普湖本地的姑娘。音乐声中,她凑近我的耳朵,歌手们唱一句,她翻译一句。歌者们唱的是一首爱情歌曲,歌词大意是:你什么时候来看我我心中的火燃烧起来你是我的玫瑰花到哪里也找不到你这样的花你是我的亲人是我唯一的一个……在这之前,我已经习惯了去看剧院舞台的演出,有报幕和灯光音响的演出,看导演精心编排,看标准的程序和格式,看华美的服装和道具。我作为一名观众,被安排在用金钱等级划分的座位上,从一个片面的角度去观看演出。可是在这里,却没有演员和观众之分,音乐和舞蹈仿佛是这里生活的组成部分,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演员,都是些音乐家和舞蹈家,虽然几分钟前他们还是农民,粗大的手指间还残存着田地里的泥土,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用音乐舞蹈去表现他们内心情感。这些人身形不一,神情各异,自然而然,没有任何辅助,随手弹起来,跳起来,就是歌舞。舞者们的踩踏,使得院子中的泥地上腾起了细微的尘土。舞者之中又有两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姑娘加入了进来,她们是刚刚放学到家的小学生,放下书包就跟着跳了起来。歌者们高声歌唱,有两位微闭着双眼,张大的嘴,唱得脖子上青劲暴起,头顶出汗。用文字来描写一场麦西莱甫,其实是一件极其费力的事。在音乐和舞蹈面前,文字表达显得是那么笨拙。我注意到另一个细节。那个最先和我握手的93岁老人,他站在板床边,手抚着床沿,跟着歌声嘴唇翕动着,似在歌唱。他的口型和歌者们一样,但是他已经苍老的不能发声了,更不能起舞了,歌声只能激荡在他心里。最让我自叹不如的是,这些岁数已经年老,在平庸卑微的乡村生活中消磨了一生的人们,至此,怎么还能够大声唱出如此火热滚烫的爱情歌词?我对维吾尔民族的了解,更多地是从他们的生活行为中观察所知,很少能从历史文化的角度去全面了解。许多人说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为此我找过他们的文学或者文字记述,试图从文字走入他们的内心。但是维吾尔民族的叙事文体非常少,小说和散文之类的文学表现,也只是年以后才逐渐多了起来。在相关的史书文字记载中,除了《拉失德史》有着较为系统的记叙之外,其余的多是篇幅短小,内容芜杂,多呈一种碎片化的文字表现。我们对这个一生为邻的民族,了解的并不多。但是今天,当我从音乐与诗歌的角度再去了解这个民族的时候,从以往听到的木卡姆宏大而绚丽的旋律中再去理解这个民族的时候,似乎一下子就看得轮廓清晰了。这是一个诗与音乐的民族,诗歌与音乐异常发达,他们习惯用音乐和舞蹈的方式,来表现他们的情感与历史。古勒巴格,在维吾尔语中大概是花园的意思,古勒巴格麦西来甫,那是花园里的歌舞聚会吗?我在岳普湖听到许多人说这里的古勒巴格麦西莱甫是刀郞麦西莱甫的妈妈,叶尔羌河两岸的刀郞麦西莱甫皆发源于此。不得而知,又无从考据,多少*的文化历史都湮没在茫茫沙尘之中。当年司马迁著《史记》曾经为那些《世家》列传。我想不起我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些能歌善舞的维吾尔人,就借用司马的“世家”方法来描述他们吧,他们是音乐世家!在我所接触过的诸多民族中,能将音乐和舞蹈完全融入内心生活,生生不息,代代相传,可以称得上音乐世家的,维吾尔人应该名副其实。四、很甜的羊肉我再去岳普湖的时候,是和一个外号叫石头的音乐人一起去的,这次我们去的是一个很远的村庄,去看一位打萨巴依的老人。陪着我们一起的是县委一位维吾尔族干部,我们叫他努尔。走到村口小街的时候,我们停了下来,我们要在这里等村干部领我们去。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卖羊肉的摊位,从车上卸下来一只羊。羊是宰杀好的,白白净净地倒挂在一只木架上。一个维吾尔族小伙,手持尖刀,正在分解这只羊。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就围过去看,看庖丁解羊。早就听说喀什地区有一种叫“刀郞羊”的羊,体型硕大,肉质鲜美,现在我们看到的是这种羊吗?我们站在一旁,估计不出这羊有多重,努尔用维语问了,回答说这只羊净重42公斤。*这边都习惯用公斤称重,换算成斤是84斤。净肉84斤的大羊,宰杀前它该有多大?卖羊肉的是位黑瘦沉默的小伙子,动作起来,干练利索,刀法熟练。《庖丁解牛》一文中,形容那位多年前解牛师傅的动作,是这样写的: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现在我们看到维吾尔师傅的动作,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只见他先用刀尖从倒挂的羊尾处一直划到羊的脖子处,刀口整齐干净。然后他用斧顺着刀口将羊劈成均匀的两半。最后了,这个维吾尔小伙在羊脖子中间,割下指甲片大的一小块生肉,放到嘴里尝了尝,对送羊的人说了几句话。我问努尔他说什么?努尔翻译道:“他说这个肉甜的很,这个羊是只好羊。”羊肉怎么可能是甜的呢?不可能的呀?但我并不认为努尔会翻译错。还有一种可能,在维吾尔语的语境中,“甜”或许代表着一切美好的味道和感觉。我愿意这么去理解。听过无数人对羊肉的夸赞,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甜的很”来形容羊肉味道,这很让人惊奇。尝尝脖子上某个部位的一丁点肉,就能判断这只羊的品质,这更让人惊奇。也许羊脖子上的那块肉真的藏着一种密码,能尝出苦涩或是甜美的味道。南疆生活总有许多与众不同,总能让我感到惊奇。很快羊就分解完了,但是并没有多少人来买羊肉。我们到别的地方转了一圈又回来,羊肉还是没有卖出去多少。问问这羊肉价格,努尔说68块钱一公斤,换算成人们习惯用的“斤,”也就是说,一斤羊肉要卖34元,这价格可不便宜啊!在南方可以买到五、六斤鱼吃了。我和石头来到的这个地方,是喀什下面岳普湖县的一个普通村庄,靠近沙漠的边缘,土地贫瘠,干旱多盐碱。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进入到南疆的深处。我和石头曲指去算,这里是贫困的农业地区,按照这里的工资水平,这种价格的羊肉肯定有很多人吃不起。问题的问题是:这个地方,能吃的肉也只有这一种啊!牛肉很稀缺,养鸡的成本也特别高,别的肉又不能吃。又因为南疆缺水,这里鱼很少,几乎没有什么水产水禽,没有与水有关的养殖,比如说养鸭或者养鹅。那么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吃什么肉呢?能吃的也只有羊肉了。所以这里的羊肉“甜的很!”把南疆与内地的南方比较,南方的羊肉也贵,可是人们很少吃,或者不吃。南方的人们可以去吃更便宜的肉和鱼,还可以去吃鸭肉、鹅肉,吃鸭蛋、鹅蛋。比较而言,生活在南疆的人们,生活是清贫艰苦的,能选择的余地也更少。真让人叹息。和我一起叹息的这个外号叫石头的家伙,和我是三十年的战友。当初我们一起当兵的时候,经常谈的是理想,偶尔还谈论过一种叫爱情的东西。后来我俩在一起,经常谈的是家庭,还有音乐和文学。他谈音乐,我谈文学。没想到的是,现在我俩在一起,竟然谈的是羊肉的价格。我们一起计算着,这个地区现在还有多少人吃不起羊肉?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话题开始变化到这些生活的细微处?那些悲悯的心情,何时驻进了我们的心里。从这里抬头向远方观望,南疆春天的田野上还是一片苍*。沙尘天气刚刚过去,天空还有浮尘,天空还不透明,人们都在田地里劳作。绿色一天天丰满起来。五、萨巴依老人的胡子之后我们去了另一个村子,去见一位萨巴依老人。萨巴依是维吾尔人的一种打击乐器,经常用于给歌舞伴奏。但是我对萨巴依的理解,更倾向于认为它是一种舞者歌者表演的道具,它的形制和音色中隐约遗留着萨满的痕迹,作为节奏乐器的功能尚在其次。石头说他小的时候,经常在他家乡库尔勒老城的街道边,看见摇动萨巴依的人们。他们多是乞讨者,坐在尘土飞扬的路旁,手持萨巴依,唱着向路人乞讨。现在的南疆街头,早已经没有这种现象了。现在我们能看见的萨巴依,只能在剧院的舞台上,在各种正式的表演中,萨巴依作为节奏乐器为歌舞伴奏。我们现在要去拜访的老人,是萨巴依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人,我还没来得及去询问他的“非遗”是哪一个级别的,不过这不重要,那些人为的划分大多无聊。老人的家在这个村子的最尽头。路很难走,要走好长一段土路,感觉再往前走一点就到了荒原了。一位驻村干部在前面带路,他是我们的向导。像南疆大多数房子一样,老人的家是平房带着院子,树枝扎成的柴扉,柴门之外有一条小渠。令人印象深刻地是,房前屋后生长着一些胡杨树,胡杨灰褐纵裂的树皮上面落着厚厚的尘土。通常我见到的胡杨都是生长在干旱盐碱的荒原,这么近地与胡杨为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位老人站在柴门外等着我们,看见我们来了,他远远地伸出手,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握我们的手。老人体型高大,长着齐胸银白的长胡须。握到我的手之后,他轻轻地把我往怀里一带,自然而然地拥抱了我。拥抱时,老人的胡须稍微蹭到我的脸。我有些惊讶,通常我对同性的拥抱是排斥的,但是今天竟然没有感到一丝不适,心情仍然愉悦。我能感受到这位老人发自内心的欢迎与友善,就如同一团有温度的可以让人亲近的气息。老人一直在务农,他的衣服上还残留着一些农村生活的污渍。他安顿我们坐下后,又转身换了一身干净的带着纹道的长袍出来,边走边用一根布带在腰间束扎。我观察着他,他的神情动作如同准备参加一个神圣的仪式。他对我们,或者说他对他的萨巴依,又或者说他对他的音乐是十分郑重的,他要穿着正式一些的衣服,来表现他一生都在传承的东西。他又从屋内取出一个土布的包裹,一层层打开,从中掏出两只长长的黑角萨巴依,应该是两只野羚羊角制成的萨巴依。老人晃动着两臂开始唱了起来,声音古朴沧桑。更摄人心魄地是萨巴依晃动的铁环发出“沙沙”声响,随着老人的歌声高低起伏。我问旁边的努尔,老人唱的是什么,努尔翻译道:春天来了,我的心里高兴了……有一瞬间,我在萨巴依的声音中听出了许多故事来。我是一个崇拜故事的人,我认为所有的艺术最终也都是在讲述一个故事,文学和美术如此,音乐也是如此。我当然知道,在这个春天来临之前,人们经历了一个多么艰难的冬天。萨巴依之后,老人又为我们弹了一段弹拨尔,我们坐在老人身边,神情已开始放松。我对音乐的表达方式一直陌生。从音乐的基本属性上讲,音乐的非视觉性,应该与我现在看到的情景、苍*的胡杨树林,以及老人银白飘扬的胡子无关,我不能用文学方式和美术视觉来欣赏音乐。但我还是情景交融地把这一切融在了一起,并深深地被老人沙漠般的声音所打动。石头是我给这位多年在一起的战友起的外号,其实上他的内心柔软如水。他是一位音乐人,他来找他的音乐,我来找我的故事,我们一起深入到隐秘而深远的南疆深处,如愿以偿找到了我们各自想寻找的表达与方式。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