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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的哈达下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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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风云激荡大跃进年代

年到来了。这是一个至今回忆起来,令人百感交集而一言难尽的年头。

开年之初,毛主席、*中央发出“鼔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号召,人民日报在《新年祝词》中说,“我们的事业是革命的事业,最最需要的是革命的乐观主义,要藐视一切‘严重’的艰难困苦,古人说‘乘长风破万里浪’在我们前面正是万里浪,建成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建成強大的工业,现代农业和先进的科学文化,但是我们完全有信心达到目的,让我们乘风前进!”

翻开当年日记第一页,我写道:“迎新年,辞旧岁,对于将来,我充满了信心,然而却要排除那些不着边际的幻想。我既然己把一切都交给了*,就应当踏踏实实地为*做工作,而毫不计较个人的一切。”

亿万人民响应*的号召,意气风发、热火朝天投入社会主义建设中去。人们想的做的就是希望早日建成社会主义,甚至以为共产主义也是可以通过大干快上而很快实现的。

于是,大跃进,放“卫星”,三面红旗,人民公社,超英赶美……不仅仅是一句句响彻大地的口号,也是各行各业、每个人的实际行动。怀着空前高涨的热情,要为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建设而贡献一切。

多年以后,通过学习,才知道盲目蛮干,脱离实际,严重违背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的关系。丢掉了实事求是的原则,结果伴随而来的是,浮夸之风盛行。加之此后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导致工农业生产倒退,人民生活陷入极度困难,甚至各地发生饿死人的惨景。

那年11月。我在乘坐京兰铁路的列车上,写下了这样一首诗,可以体现当年大跃进后的国内状况和我那时的心境:

肚子饿了好久之后,/才从列车员手里分到一块面包。

这是维持10小时的食粮,/不少人在吵吵嚷嚷。

我无言地望着窗外,/这片“水、旱、虫、汤”的地方。〔注1〕

青青的秋菜,/白白的棉花,/田野满含着希望。

再看不到衣衫褴褛的农民;/只见到妇女儿童的新衣裳。

再看不到昔日战场的废墟;/只见到一片片新起的厂矿。

我高兴了!面对困难--/一个共产*员应有的眼光。

我吃下这块薄薄的面包,怎能和当年红*吃皮带比较。

我勒紧一下裤带,/革命就像这奔驰的火车,

旅程多么曲折艰辛,/但它不断吼叫着,/飞速地前进!

注1:解放前,史称河南有“四害”其中“汤”是指国民*汤恩伯部队。

总结历史教训,那是*的方针*策、国家层面的事。从人民群众建设社会主义的热情来说,永远是值得肯定和铭记的。

*队在这种形势下,大力加强练兵训练,积极参加地方建设也搞得热火朝天。与此同时,*委号召各级领导要深入实际,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将*下连当兵成为当时最为引人注目的行动。

老红*、*区副司令员郭鹏中将带头下连当兵去了。脱掉将*服,穿上士兵装,与战士实行四同〔同吃、同住、同训练、同劳动〕听说在一次夜间紧急集合中,面对战士们在黑暗中迅速打好背包,难倒了身经百战的老将*,禁不住哭丧着说:我怎么办呀,我怎么办呀?!此事一时传为“佳话”

我作为一名“出了家门,进校门,出了校门,进机关门”的“三门”干部,由于工作的需要,却被列为第二批下放当兵。在我再三要求下,总算允许列为第一批下连当兵的名单。

那年七月,我和*区机关下放当兵的几位同志,来到了库尔勒铁门关外的骑兵一团。团里为我们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会。会后我被分配到一连一排当兵。同排的还有一位*区*治部的宣传干事葛敏。

此前与葛敏虽不相识,但他的大名略有所闻,也听过他讲的*治课。他是江苏徐州人,出身于书香门第,文才口才都好。但参*后从小养成的少爷作风改不了。早晨要睡懒觉,早饭要喝咖啡。这在*营中便成格格不入。好在*治部机关知识分子多,相对比较松散,再加他确有才能,也就相安无事。

这样的人,下连当兵锻炼自然排在头位。碰巧我们又编在同一连队同一排。在一起相识后,其实他是一位十分热情而单纯的人。在连队里与战士同吃同住,丝毫不摆少爷架子,也从不叫苦叫累。他眼睛高度近视,骑术训练中,多次摔下马,不知摔坏多少副眼镜。而他还乐呵呵地向我介绍摔马的“经验”,说:“一旦要摔下来时,千万不要硬撑,就抱紧双臂,任他摔去,无非受点皮肉之苦,无伤大碍!”倒也有几份道理。

此后,我们一起修筑铁路,建钢厂炉基,又一起创作*旅歌曲,参加*区文艺会演。成为知心朋友、莫逆之交。

文革中,我复员回到杭州后不久,他也转业回到江苏,大概家庭成份不好,也许是他喜欢江南,他没有回到故乡,而是被另行安置在苏州,在一所中学当副校长。

甫一安顿下来,他就急急赶来杭州看望我。我陪他游览西湖,他反客为主,一路上为我滔滔不绝地讲解各个景点的典故。引得一帮游客也跟着我们,铙有兴致地听他绘声绘色地讲解。

事后,我问他:你第一次来杭州,怎么会对西湖景点这么熟悉?他笑笑说:我家里有的是西湖的书籍和照片,从小就都看过,印象很深呢!

晚年的他,得了阿尔兹海黙症,智力逐渐减退。但每次接到我的电话,他都会兴奋起来,以口齿欠清的语言,断断续续地回忆我们一起修筑铁路的时光。还会动情地讲到潘蓉培到工地来看望我,那种欢乐的情景。

我来到骑一团当兵,有一种归队的感觉。剿匪结束以后,留下的部队改编为骑兵二团,但不久我即被上调*区司令部。这次下连当兵,正巧又分配到骑兵一团,真是与骑兵有缘了,圆了我想当骑兵的梦。

都说骑兵比步兵快活,行*不用走路,连背包也由马驮。当了骑兵,才知道一点也不比步兵轻松。

到达连队没几天,就遇上全团野营训练。当晚紧急集合,要在黑暗中,迅速着装和将被子装入马袋。然后携带武器和马刀,奔跑去马厩牵出马匹备鞍,这一系列动作都要在黑暗中,以极迅速地完成,这对我们这些“新兵”来说,简直是太难了。好在班长和副班长早有准备,迅速帮助我完成以上动作。

行*途中,骑在马上并不是如休闲散步骑马那么轻松。骑兵行*与步兵一样,必须保持队列整齐,为了减轻马匹的负担,同时保证速度和安全,双腿要夹紧马鞍,双脚力量要用在蹬上。而为了安全起见,给我分配的是一匹驮机枪的走马〔马匹行进有二种姿态,一种是走马,行进平稳,但速度较慢。另一种是奔马,行进速度快,起伏较大〕为了在行*中保持队列距离,作为新手,我感到特别紧张与吃力。

到了宿营地,步兵就可以休息了,而骑兵则要先照顾好战马。要遛马、为马洗刷、喂草料等,安顿好马匹,自已才能休息。

骑兵的训练与步兵相比,由于人和马有协同要求,则更加费力与惊险。特别是冲击前进时,需拔出*刀高举,*马快速奔跑时,有合群性而所有马会同时奔进。这时如果出现意外摔下马来,那是十分危险的。

连队干部为了保证我们这些下放干部不致于发生意外,只好破例在下达“冲击前进”口令前,加一句:“下放干部不拔刀”这样,我们这些新手就可以双手勒紧缰绳,集中精力埋头跟着大队奔跑。即使有所闪失,也不致于有大的危险了。

当骑兵最大的感受,是战士们与“无言战友”*马那份特殊的感情,真是令我感动。行*或训练的间隙,战士把绝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会用在*马身上。即使休息,大家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也是有关*马的。

一次在野营训练间隙,团长来看望大家。战士注意的竟然不是团长,而是团长的战马。他们议论着“团长这马跑起来,那姿势多好看呀”“听说这匹马要值多少多少钱呢!”

战士们一个个那神色,完全被马吸引,而把团长一点也没放在眼里。真可谓“喧宾夺主”了。

是呀!即使如我这样,骑兵生活也就几个月时间,直到现在,我还会有时想念我那匹老老实实的枣骝马呢!

一旦战马“身体不适”那令战士更为操心了。也怪,凡是人有的病,几乎马都有。最惨的一次,一匹战马不知什么原因,突然神经错乱了,颠狂不已。没办法,只能枪斃了牠。许多战士眼看战马如此下场,都禁不住潸然泪下。

.连队配有一名兽医,所以战士们平时有点头痛脑热的,用不着去团卫生所,由兽医看看就行,无非用药剂量上有所区别罢了。

骑兵生活丰富多彩,不仅锻炼了体魄,长了知识,也净化了心灵。那些日子,常常激情涌动,在人静灯下,匆匆地记下一些感受:

安静的夜过去了/最先响起的是你那响亮的号音/

你吹走了满天星辰/给我们吹来了又一个火红的黎明/

在硝烟弥漫的年代/多少次急待着你的号令/

如今/我们又跟着你的声音/在备战训练中跃进。

烈日下为你洗澡/深夜里为你添草/

北风凛冽的日子里/马背上总是覆盖着战士的寒衣/

谁说无言的战友不会答谢/

你听/那响亮的马蹄答答声/就是最好的回答!

令我难以忘怀的是,我所在那个骑兵连的士兵,几乎全是来自甘肃民勤县。一年以后,当我回到机关,听说他们中不少人都服满兵役退伍回乡了。

第二年冬天,我突然在*区机关大门口,看到面容憔悴的战士们。经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回到家乡,打开房门,却发现自已的亲人,不幸都饿死在坑上了。

落魄的战士们为生计所迫,只好又回到部队,要求能在*就地安置。

民勤县位于河西走廊东北部,石羊河下流。东北和西北与内蒙古相接,是荒漠通往内地的门户。以“俗朴风淳,人民勤劳”而得名。

民勤在汉代被称为潴野泽,水草茂盛,林木葱郁,是河西走廊的富泽之乡。上世纪50年代后期,沙漠逐步南侵,草地干枯而沙化,潴野泽的缩影青土湖,最终消失在茫茫沙漠里。

从此,民勤县10万亩林地沙化,万亩草场退化,11万亩沙枣林死亡。民勤成为世界上沙漠化最严重的地区。

我的那些骑兵战友此时回乡之际,又碰上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青壮年都外出逃荒去了,留下老弱妇幼,无奈被饿死在坑上。

也是我和民勤有缘。改革开放以后,杭州日报发起为民勤县募捐,用捐款种植梭梭林。这项活动己持续了十一年,收到社会各界爱心捐款达到千余万元,派出专业人员前去帮助植树造林,捐种梭梭总面积突破一万亩,以阻当沙漠的入侵。

“西湖不能复制,绿色可以传递”

11年间,杭州的绿色传递行动绵延不绝。春风浩荡的时节,在远方的民勤,“杭州林”正日益壮大,生机勃勃。

我的那些骑兵战友如果还在,一定也会感慨万千的。

十、火焰山下修筑兰新铁路

当年9月,传来部队将参加修筑兰新铁路的大好消息。

此前,兰新铁路只修筑到柳园〔今敦煌车站〕进入*地区,地形起伏较大,建造铁路的难度增加,尤其是从哈密至乌鲁木齐,需穿越吐鲁番盆地。

吐鲁番是维吾尔语“低地”的意思,是天山东部的一个山间盆地。它是一个典型的地堑盆地,大部分地面在海拔米以下。盆地最低的艾丁湖,湖面低于海平面米,相当于一座50层的高楼倒置。

因此,吐鲁番盆地被称为世界上仅次于约旦死海的世界第二低地。

由于四周高山环抱,增热迅速,散热慢,形成了日照长,气温高。一年35摄氏度以上高温在天以上,最高温达到49.6摄氏度。是中国最热的地方。

更由于地形变化崎岖,干旱少雨,气流迴旋急促,形成风口,大风不断,飞沙走石,*沙漫天。

在这样险峻地形和恶劣的气候条件下,施工建造铁路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为了早日把兰新铁路通往乌鲁木齐,上级决定调部队啃下这块硬骨头。

吐鲁番车站到了!列车徐徐地驶人整洁宽敞的站台。这里是大美*东西南北的铁路交通枢纽,一带一路上的一颗璀璨明珠。

车厢内外顿时一片繁忙,一群群下车的旅客收拾好行囊,欢笑声声踏上这方神奇的土地,不下车的,也一个个亮着惊喜的眼神,仰望着车外。

每当旅行路经这里,挤在旅客中的我,却总有另一番感情,深情地看着这块当年我们为之洒过汗水的地方,眼前会浮现起那难忘的岁月片断。

年9月,我所在的骑兵团接到命令,从库尔勒紧急调往吐鲁番铁道工地。我们在这个名叫大河沿(其实滴水不存)的地方安营扎寨。

这儿地处吐鲁番盆地的北沿,如果说吐鲁番是一个大脸盆,那么我们就在这盆子的北面沿口上,与盆底的落差很大,从我们的驻地向南望去,是一路低斜的茫茫戈壁。

大风刮来,一不小心帽子、箩筐等等,会被沿着向南倾斜的徒坡,滚向深深的谷底,叫人望而兴叹。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扎起了一顶顶帐篷,宛如瀚海上的排排舰只。太阳升起,我们肩扛着工具,高唱着*歌走向工地,夕阳西下,我们混身泥土拌着汗水返回营地。

广柔的戈壁滩上,无遮无栏,一望无际。黎明,火红的太阳,从火焰山腾空出世。我们肩扛镐铣,背挑箩筐,欣喜地看着高高的路基,在我们的脚下向着远方延伸。

在那些热火朝天的劳动日子,只有汗水伴着诗歌,才能表达我们的心声。

“八一”公路上/红旗招展歌声亮。人似流星筐似梭/尘土遮没红太阳。/笑声抬上筐/歌声用箩装/颗颗汗珠儿/浇灌路基日日长。

火焰山下摆战场/镐铣筐担作刀枪。

风沙烈日尽披靡/战得铁龙进*。

年的国庆节快到了。

施工正进人关键的阶段,9月下旬戈壁滩上的夜晚已十分寒冷。为了在入冬前完成任务,指挥部发出了“工程放卫星,向国庆节献礼”的号召。

我们从29日清晨进入工地,将不停隙地一直劳动到10月1日的早晨,36个小时连轴转地持续劳动。

如今回想起来,经历如此艰苦的劳动,简直难以置信。但在那

个“大跃进”的年代,这样的劳动是很平常的。

夜幕下的戈壁滩,繁星满天,更显得空旷宁静。战士们拖着极度疲惫的身躯,像一台台转动的机器、一个劲地抬土、装筐、把一担担

土石抬上路基、再用打夯樽子一段段夯实,然后整齐地铺上碎石。

让路基延伸、延伸、通向远方。铺上铁轨就能引得火车进*。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惟一的愿望是能让我躺一躺、合一合.眼。

平时有说有笑的战士们、一个个也累得打了蔫。但还是不忘照顾我,尽可能让我干些轻一点的活,抬筐时,让我在前,后面的把土筐紧拉到他那一头。他们明白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学生出身的人,能跟着他们干这样的重活,实在是十分不易了。

那时还没有什么倒计时,大家在心里推算着离国庆节还有多少小时。时间越是临近,体力的消耗、瞌睡的袭击越是厉害。抬着土筐便两眼闭拢了。手脚开始不听命令,走路也摇摇晃晃了。

多么希望能有点提神的东西,无奈之下,战士们不断地对我说:“参谋,给讲讲故事吧。”于是我搜肠刮肚,把平生听过的所有能称其为故事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讲给大家听。这办法还真灵,不仅大伙儿有了精神,我自己也不再眼皮打架了。

10月1日,天边露出鱼肚白色,晨曦下的戈壁沙滩如浩瀚海洋。战士们站在新筑的路基上,向着东方,向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满脸的汗水合着泥土,齐刷刷地把满是血泡的手掌举向帽沿。

此情此景,让我的眼睛湿润了。按照时差,毛主席此时正在登上天安门城楼。戈壁滩上没有鲜花,没有旗帜,边疆战士以辛勤的汗水,送上对祖国的深深祝福。

几十年后,当我乘坐火车经过这里时,大河沿车站已正式命

为“八一车站”,也就是以后的吐鲁番车站。成为连接南北疆、贯通欧亚大陆铁道线上闪亮的一环。

十一、爱情大地月色如银

我在这里锻炼了意志和体魄,在这里也收获了甜蜜的爱情。

茫茫人海中,人与人的相遇相知,难道真有缘份吗?!

我和潘蓉培的相遇相识,就有极其的遇然性。她参*以后,调过几个单位,最后来到了生产建设兵团工程处当出纳。

兵团和*区是两个系统,本来我们相距很远。正巧,那时*区文工团受领了一个出国演出任务,需要增加演员,就到各单位来选人,结果,选中了她调进了文工团。

过了一段时间,这个出国演出任务取消了。于是,她又调到了*区公安部队处。

公安部队是相对独立的系统,主要任务是对内治安,与地方*府联系较多。因此公安部队处一向不在*区大院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区大院。

有一天,我需要一个公安部队文件,就找到公安部队处一位打篮球时认识的参谋苏晓峰,他带我到档案室去找文件。

那时,公安部队处是在中大楼,中大楼原来并不是办公的房子,公安部队处搬进来后,临时作为办公地点。一大间房子,用柜子隔出了两间,外间办公,里面住人。

那天,苏参谋领着我走进这间办公室,从柜子后面,走出了她。

我一看,眼前不由得一亮,多么清纯的一位姑娘。穿着一件细蓝条子的白衬衫,梳着两条小辫子。这一面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怎么也难以挥去。

但是,我没法去打听了解。那时候,*区机关各部之间直接联系很少。工作纪律很严,没有工作联系,是不许随便串门的。像作战部情报部机要处。这些部门,你还轻易都不能去。

我只能默默观察她。因为我的办公地点在东大楼,与中大楼形成丁字形,中间隔着一个南北方向的院子,只能在下班以后,有时能看到她。

也许这是一种缘份。过了一段时间,她被调入机关办公室,不但办公在同一幢大楼,而且我们之间有了工作上的接触。于是我们相识了,但也仅仅是相互认识而已。

“少年维特的烦恼”困扰着我。我无法表白,无处诉说。只有在日记中,连篇累牍地写下自已的思念和苦恼。

那是一个清涼的仲夏之夜。一天晚上,大院内已人静了。我看到她从外面回来,碰到她后,鼓起勇气塞给他一张纸条。她接过纸条,默默地转身走过去了。

纸条上写着什么?我记不清了。这是那个时代男女之间表达的一种主要方式。

想起来这真是一件非常魯莽的行动,因为那时候,我们两人之间根本就不了解。*队本来就男多女少,从实行*衔制以后,机关女同志大部分都调走了,像她这样漂亮的姑娘,追求她的人一定不会少的。而那么多的男同志里,她也仅仅是因为工作认识我而已。职务比我高、*衔比我高的有的是。

多少年以后,小孙子和他奶奶睡在一起。常常会问:奶奶你是怎么看上爷爷的?你看上爷爷什么了?他奶奶总是很巧妙地回答一句话:“不讨厌”。是的,那个时候,恐怕也只能用这样的中性语言,来表达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送出纸条以后,我只当是一种情感的宣洩,几乎不抱什么希望。过了几天,收到了一封寄信人地址写着“内详”的信,封面上有个小女孩的图标。

打开一看是她写给我的。信中说,我们互相都不了解,先做个朋友吧。这封短信,后来被我夹进日记本中,伴随我走过山山水水,经历坎坷与风光、苦恼与欢乐,度过整整60余年岁月。因为那是我俩牵手一生的信物。

按照这个办法,我也写了一封信给她,只是寄信人的地址,我没有按照她那样写,那样容易被人怀疑,就乱编了一个地址。在信中简单地介绍了我的家庭和我的情况。

过了几天,收到了回信。介绍了她的家庭和情况。这才知道,她原来家就在乌鲁木齐。难怪有一天我看到她夹着被子走出机关大门去。因为家属院都在外面,我还想着是不是她已经结婚了。

两次通信以后。有一天我在上厕所的路上,那时候办公楼内没有卫生间,厕所在三座大楼的最后面。我绕过大楼,迎面碰到了她,她递给了我两张剧场票,闪身就走过去了。

我打开一看,是两张当晚南门人民剧场的演出。许多年以后,想起这一情景,总是纳闷。她怎么能够知道我在这个时候会上厕所呢?

这是我们第一次的约会。那天,我提前来到剧场门口。等到演出快要开始了,她才来,穿着一件方领白边天蓝色的布拉吉,看得出是梳理打扮过的,多么青春焕发的美呀,在人群中是必定引人注目的。好在那时大部分观众都已经进去了,剧场门口的人并不多。

我们俩一起走进剧场,演出已经开始,我们坐在最后一排。整个演出过程中,我们没有更多交谈,因为我旁边就坐着那位苏晓峰参谋。

这位苏参谋倒是真厚道。也不问我们两人为什么会坐在一起,事后也没有去传说。那天的演出,舞台上演的什么,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至今也想不出看了一出什么剧。

演出结束以后,我们俩一起从南门绕道沿着小十字大十字一路走回来,边走边谈。那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这样倾心交谈。那个美好温馨的夜晚,只嫌回到*区大院去的路太短了。

过了几天,我在打篮球,打完篮球以后,站在球场边上的她,递给我两张电影票,我们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

这样两次约会以后,在*区大院里面倒并没有被人知晓。直到有一个星期天,我们俩一起到郊外水磨沟去玩。在那里碰到了机要处的几个同志,这才在*区大院里面传开了,我们的关系也就公开了。

转眼到了那年的秋天。有一天,她告诉我,说妈妈叫你去吃饺子。那是准丈母娘要面试了。

那天中午,我跟着她第一次到家里去。其实,她家里就在南门附近,离*区大院也就隔着一个人民广场。走到路口碰到了他的弟弟潘俊培,他大概知道我要来,等着路口看我。

走进她家的老式小院,进门以后我叫了声阿姨。她妈妈只是笑嬉嬉看了我一眼,就去下饺子了。饺子端上来,我就闷头吃。吃完以后,因为是中午休息时间,下午还要上班,我就起身出来了。

好像自始至终,她妈妈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但是从她的表情看,我知道,面试合格了。

到了年的春天。*区机关要精简,一部分人要调到地方去,第一批宣布就有她。这时候,我们自己倒没有什么更多的考虑,几个要好的同事却给我们出主意,说赶快结婚吧,先把婚事办了,将来调动起来就比较容易些。但结婚谈何容易,什么都没有,我们也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

正在为难的时候,却传来消息,办公室决定,把她从调出的名单中取掉了。后来知道,又是我们那位部长出面,找到了办公室主任,说你们潘蓉培是我们部裘诗路的对象,现在把他调出去,将来还要想办法调回来,这不是麻烦么。办公室主任与我们部长关系不错,于是决定取消了调动。

就这样,在命运转折关头,幸遇好人相助,我们又经历了一次人生的拐点。

不久,我就作为第一批下连当兵去了,为期一年。她默默地送走了我,这是我们相恋后的第一次别离。

都说人与人的感情,距离会产生美。人与人之间,厮守在一起,即使亲密无间,犹如一汪静水,波澜不起。朋友如此,恋人也如此。

吐鲁番热火朝天的工地上,那么巧,潘蓉培也来了,她在*区筑路指挥部里负责打印文书。

戈壁滩如浩瀚海洋一望无际。我们相距五六公里,早晨在阳光斜照下,站在我们这边工地高坡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的帐篷。

工地上没有固定的休息日,我们休息不在同一天。难得有个休息日,她会独自一人走到我们这边来。匆匆见一面,我就要上工去,她就坐在帐篷里等。戈壁滩上没有水,喝的水都要靠汽车运来,一盆洗臉水要几个人用,根本无法洗澡。帐篷里可想而知充满汗臭味,而她完全不在乎,为了等我,一坐就是大半天。多年后,每当闻到这种相似气味,就会勾起她的回忆,戏称这是“战士味儿”

每当她来工地,战土们像过节一样热闹,围着又说又笑,都说咱参谋的媳妇真漂亮。我们连队战士大部分是甘肃兵,甘肃的风俗,女人出嫁前都要绞脸,就是要把脸上的汗毛用两根线绞光。战士们私下议论,参谋的媳妇怎么脸没有绞过。

这一段戈壁滩上劳动中的浪漫,升华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艰苦的劳动被幸福所环绕,成为我们一生中最甜蜜的回忆。

这种在艰苦的环境中,相互关切、思念的情感,难以用言语表达,我只有在日记中写下心中的点点滴滴:

让我们在回忆中相逢吧--独自在帐蓬里写信;

让我们在思念里相见吧--灯下在膝盖上记日记;

不要说这种相思令人苦恼,有时也很甜蜜。

回忆愈久,想念愈浓,情谊也愈深……

大地月色如银,/喧闹的工地已经寂静,

同志们都酣睡了,/亲爱的,我却无法摆脱对你的思念之情。

永记着我们相处的日月,/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清新。

你总是默默地,/从来听不到一句火热的柔情。

但我们都明白,/爱情只用彼比清澈的心灵。

当艰苦的任务需要我时,/你总是默默地把我送走,

而后才以信笺传达你的衷情。/

无论是操场头顶着烈日;/或是肩枪夜伴着星辰,

我总看见:/你那一双期盼的眼睛。

戈壁“夜战”后迎来黎明,/眺望远方披着阳光的帐篷顶,

亲爱的,你我战斗在一起,/却只能这样遥遥相望。

愿我们的情谊,/像这路基一样长长地延伸。

生活对我们刚刚启幕,/前方的旅程也许艰辛。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荆棘等待,/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能平静。

我已把生命交给了*,/也交给了你全部的温情。

我只有一颗心,/却有两种同样炽热的感情。

大地月色如银,/工地又将迎来火红的黎明。

亲爱的,此刻你可曾安睡?/让我们一起来迎接劳动的早晨。

爱情如果没有奉献,/就像花朵没有根茎。

愿我们手挽着手,/一起走过幸福、却又艰辛的一生。

那年10月底。筑路任务完成以后。潘蓉培随筑路指挥部一起撤回*区机关,我们连队则调去哈密参加修建钢铁厂。我们两再一次别离。

10月末的北疆,天气己经很冷了。修建哈密钢铁厂,部队的任务仍然是啃硬骨头——浇灌炼钢炉炉基。

寒风凛冽之中,我们要将数十吨搅拌好的水泥,灌入炉基中。因为水泥很快会凝固,必须不分昼夜地不能停顿。那劳动与筑路有过之无不及,还是十分艰巨的。但大伙儿的干劲仍然热火朝天。有诗为证:

数九寒天灌炉基/卅六小时两座成。

世界记录又刷新/云天高奏凯歌声。

搅拌机器转不停/歌声压倒机器声。

劳累寒冷都唱尽/红旗高挂钢炉顶。

(年12月于哈密炼钢工地)

这两座钢筋水泥的炼钢炉基,日后因建钢厂半途而废,成为当地基建的拦路虎。据说用了几吨炸药才将它们炸掉。这真是年大跃进、放卫星的一个缩影。

年底。接到通知,提前把我调回机关。原来是*区要举办文艺会演,需要我回去准备参演节目。于是我和几位下放当兵的干部,在帐蓬里,在膝盖上写字,拍着大腿谱曲。把我们在部队经历的生活,以文艺形式表现出来。

文艺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火热的连队生活,给予我们极其丰富的创作源泉。我很快写出了歌舞小品《我的小黑马》歌词,同在一个团的李承华和同在一连的葛敏,为之谱曲。

歌舞剧《我的小黑马》参加*区文艺会演,由于具有浓厚的连队生活气息,反映骑兵战士在训练中,与战马那种亲如战友的关系,受到热烈的好评。*区*治部文艺处,对这个节目作了提炼加工,参加全*文艺会演,获得三等奖。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作为优秀节目播出。*《群众文艺》期刊以整版封底,刊登这首歌曲。

但是,这一段“反串”涉足文艺创作的经历,亦埋下了我再一次人生转折的伏笔。

回来以后,快到春节了。同志们张罗着要为我们办婚事。要结婚,首先要向机关管理处申请房子,管理处说暂时没有空房。

这时候,又是我们部长出来帮忙。他找到管理处,说无论如何你们要腾出房子嘞。管理处只好把*区大院后面的一间仓库腾出来了。

这间仓库房子结构倒是很好的,是一幢夾在自治区*委大楼和*区大院后面的别墅式独立小屋,有地板,门窗雕花,相当考究。

*区大院在国民*时期,就是*警备司令部。据说当年盛世才的老丈母娘就住在这幢房屋里。

这盛世才就是杀害毛泽东之弟毛泽民和林基路等烈士的*阀。历任国民*府北伐司令部参谋本部科长、*省边防督办、*省*府主席兼中央*校第九分校(*分校)上将主任和农林部长等职。自年到年掌管着*的*事、*治,号称"*王"。

盛世才早年在苏联、中共、国民*府三大势力之间来回游走,曲意逢迎。年,盛世才通过*变,正式夺取了对*的控制。

*地区面积相当于16个浙江省,又地处边地,因而信息与交通十分闭塞。然而盛世才时代开始之后,通过往返电报收发,*首府迪化〔今乌鲁木齐〕第一时间就能知晓国内甚至国际发生的大事,而*其他地区则是山高皇帝远,改朝换代不可知。

盛世才利用这种闭塞与灵通相共存的特点,有力的掌控了舆论,封锁了消息,自己还能方便的与中央与苏联讨价还价,他一面讨好依靠苏联的势力,一方面伪装倾向革命,与中共秘密来往。因而中共中央派遣林基路和毛泽民等一批骨干来到*帮助工作,担任*财*厅和教育厅长等职。当时在国民*统治区一批先进的文艺界人士如赵丹等人,都先后来到*。

红*长征到达陕北后,中共中央为了打通与苏联的通道,派遣红四方面*组成西路*进*河西走廊,在遭遇失败后,由李先念等率领余部进入*哈密,最后得以回到陕北。

然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入侵苏联,苏德战争爆发以后。盛世才看到初期苏联处于败势,他的投机性显现,立马大肆捕杀革命*人。一面以武力镇压少数民族。

盛世才时代的*,人口总数约万,而汉族人口仅为20万,人口比例和今天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因而民族问题的解决是十分关键的,在金树仁时代曾发生过焉耆少数民族暴动,农民*围了二百名省*后,省*引爆火药库自杀的事件。

盛世才在统治*初期提出了的所谓“六大*策”,主张“民平”,也就是对于少数民族群体采取宽容*策。他的反革命面目暴露以后,导致爆发了伊犂、塔城、阿勒泰“三区革命”。蒋介石乘机拔除异已,撤消了盛世才的一切职务。

年,解放*一野部队进**,盛世才眼看大势已去,仓皇逃往台湾,年死于台北。

房子腾空以后,原来作为库房堆积在那里的旧家具中,还给我们留了一只茶几,一只单人沙发,一把苏式圆木椅子。以后在苏联电影《列宁在年》中,列宁的办公室里就放着这种一模一样的圆木椅。这只茶几,小巧玲珑,四只脚都是圆柱雕形的。我后来带回杭州,一直到现在还用着,也算是一件纪念物。

有了房子,把我们两人的单人床搬在一起,就算是新房了。那时候部队家属宿舍,都是没有家具的。一来北方的习惯要坐以往是坑,现在就是床;二来白天上班,晚上开会或学习,都在机关里,回宿舍就是睡个觉。我们新房还有沙发、茶几,已经相当“特殊”了。

要结婚了,我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给潘蓉培,倒是她拿出元钱给我,说是买点糖果瓜子,好招待来新房的战友和同事。

那是年的春节。当年12月24日,现在叫做平安夜,第二天就是圣诞节,女儿新妮出生了。取名新妮,是因为我们兄弟中,当时第二代都是男孩,她是第一个女孩。同时,也是*出生的孩子。

妮妮3个月的时候,我从北京出差回来,得了一场大病。刚开始发烧,住进了*区门诊部。以为只是一般的感冒,饮食上也没有注意限制硬食。

高烧一直不退。我们部长来看我,他看我病况很重,便对医生说:“你们治不了,就赶快转院”。

医院,医院一查原来是伤寒症。在出差途中吃了不洁食物,感染了伤寒病菌。有道是“吃不死的痢疾,饿不死的伤寒”由于伤寒病菌侵蚀肠道,肠子变得很薄,如果吃了坚硬的食物,极易发生肠穿孔。而在*区门诊部住院观察,给我吃的还有花生米,误诊拖延病情,已是相当危重了。

住进传染病房,我就高烧昏迷了,两次报了病危。经过抢救,半个月以后,我才醒过来。旁边的护士告诉我,你昏昏沉沉嘴里就是一个劲儿唸着女儿的名字。

在以后的日子里,说起这件事。我对女儿说,如果那时候我死掉了,现在不知道你和妈妈会到哪里去,你妈妈以后会嫁给谁了。这就真是不好说,也是半开玩笑。

六十余年过去,我们携手到老,已经度过钻石婚了。虽然路並不平坦,风雨兼程走过来,晚年能幸运地看到民族复兴,国泰民安。如今回忆这些往事,总觉得还像是在昨天。

十二、卫疆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

我站立的地方是中国

我用生命捍卫守候

哪怕风似刀来山如铁

祖国山河一寸也不能丢

——高原边防官兵喜爱的一首歌

喀喇昆仑高原,横亘西部边境。

这里是祖国的西部边陲,也是守卫和平安宁的一线。

中国和印度两个人口最多的国家,本来是世代友好为邻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交战。新中国建立以后,两国也是友好相处的。

可是到了20世纪60年代初,国际反华势力利用中国三年自然灾害之际,掀起一场空前的反华大合唱。当时的印度当*者也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印*在中印边境全线向中国境内蚕食,筑地堡、建哨卡,侵占了我国大片领土,虽经我国*府多次警告交涉,印方不仅置之不理,反而在赫鲁晓夫等的偏袒支持下,变本加厉,充当了反华的马前卒。

我们边防一线的干部战士眼看着国家领土被无理侵占,而且还要被无端骚扰,不时受到挑衅、欺侮。但为了坚决执行上级指示,只能一再忍让,避免冲突。

中国*府一再与印度*府交涉,希望他们珍惜并维护中印两囯传统友好睦邻关系,敦促印方遵守双方既有的边界划线。但是,中国*府的善意反而被认为是软弱可欺,边境的印*不但不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不断骚扰,打死打伤我边防战士多人。

在这种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被迫决定自卫反击,捍卫自己神圣的领土,教训敢冒天下大不韪的反华分子。

奉中央*委命令,由西藏*区组成东线作战指挥部,张国华中将任司令员。由**区组成西线作战指挥部,郭鹏中将任司令员。

西线指挥部由作战部、情报部、通讯部等派出人员组成。*务部派我参加指挥部,担负战场实力统计任务。

战斗是年10月20日打响的。其实,早在当年7月,奉*委命令,我边防部队已向边境结集,漫长的中印边境线上,山高路险,大量的部队开进和补充*需给养克服了重重困难,全*将士斗志昂扬,在最短的时间内如期完成任务。

中印边界很长,分为东段、中段和西段,多为高原山地,尤其是西段喀喇昆仑山一线,每年10月就要下雪,一直要到来年5月才会冰雪消融。高原山地崎岖、空气稀薄,大雪封山以.后,部队行动和给养补给都会十分困难,因此要打仗,山下的大部队必须要乘下雪前上山,所以准备反击作战的部队,早在7月就开拨上山,兵力已经部署到位,只等*委一声令下。

那一晚,指挥部作战室里空前的寂静,大家各就各位,等待那部连着*委总参谋部的红色电话机响起。

凌晨5点钟,我们等来的命令,却是”攻击取消,部队全部下撤”。下撤就是下山!

听说那一天中南海通宵亮着灯光。毛主席、周总理和老帅们彻夜不眠,连双目已经失明的刘伯承元帅也推着轮椅来了,说我眼睛看不见了,总还可以出出主意吧!

毛主席、中央*委反复掂量,权衡再三,最后决定还是不能翻过这中印世代不交战的一頁。

我常想,如果不是印度*府反华分子一意孤行,这场中印边境战争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历史的发展就可能是另外的一种样子。

直到当年10月下旬,由于印度*府挑衅不停,且得寸进尺。中央认为已忍无可忍,终于重新下达部队集结命令,执行全线反击作战。

而这时候,我*再次集结,季节已大大不利于我方。高原已经风雪弥漫,部队开進和*需装备运送愈加困难,仅行*途中就发生大批冻伤减员,指挥部不得不下令部队弃车徒步行*,以减少冻伤。炮火准备阶段,战士们匍匐在冰天雪地之中,又造成了大批冻伤。

因此那场战争我*伤亡主要是冻伤,其次是被地雷炸伤亡。印*在哨卡、地堡前埋下大量地雷,由于大雪覆盖增加了扫雷的困难。战斗中,我们部队涌现了一位滚雷英雄,为了替战友扫清冲锋道路,他用自己的身体顺着山坡滚动排雷,壮烈牺牲。

这是一位湖南藉的战士,名叫罗光燮,当年还只有18岁,据说平时在连里是个"调皮捣蛋兵",人聪明,有文化,不大听话。打起仗来却是那样的英勇无畏。

这位英雄的事例,引起我们特别是基层连队干部的反思,在和平时期应当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士兵类型的变化,原来那种把战士老实听话作为标准的看法要改变了。

战后我们专门以这位英雄事迹为例,组织基层干部進行讨论,改進连队菅理教育工作。此是后话。

想起来,这场中印战争的确与此前此后的任何战争,都是无法相比的。

首先双方实力相差太大,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年我*装备虽还不算好,但干部都是经过抗日、解放战争到抗美援朝的,高级指挥员更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红*。而印*是从未打过大仗的,印度在二战中离欧洲远,日本*队打到缅甸受到中国远征*的顽强阻击,损失惨重,没有力量再往西走。印度争得独立是靠甘地非暴力苦修出来的。印*士兵是雇佣制,拿工资当兵养家糊口,不到退休年龄可以一直干下去,所以都是胡子兵。*官虽然年轻.,从*校出来没打过仗,又多是富家子弟,养尊处优惯的。

这样两支*队碰撞起来,不要说战争性质、装备优劣等等,只要比双方人员的素质,完全可以想见会打成个什么样子。一句话就是不堪一击。当时外电形容得好,说中国*队反击印*入侵如”快刀切牛油”。

作战中曾有一段"趣闻",当年正是部队提倡"刺刀见红"的时候,指挥部电令各部队注意收集敢于拼刺力的战例,但由于印*实在没有还手之力,战士们根本找不到拼刺刀的机会,打扫战场时只发现一名印*指挥官的尸体是死于刀创,于是千方百计寻找这位用了刺刀的英雄。结果,终于找到的那位战士只是憨厚地笑笑说:当我冲上去时,这个家伙正在叽哩哇啦指挥溃逃的部队,咱就顺势给了他一刺刀。仔细一验,果然刺刀是从背后捅進去的。

整个战役,各部队都坚决贯彻*委下达的作战意图,就是要拔掉印*入侵我方的地堡、哨卡。至于人员,在敌*不作顽抗的情况下,尽量生俘,以減少人员伤亡。

指挥部命令各部队要快速包抄,不让印*跑掉,但由于雪地山高行动艰难,还是跑掉了不少,气得我们的司令员郭鹏中将,把作战室的玻璃台板都砸坏了。

由此可见我们在被迫自卫反击时,仍然是保留了最大的善意。只有一件事例外,这事很值得一提。

得知印*有一个錫克旅,是一支老牌部队。当年印度是英国殖民地,这支部队曾参加过英法联*来过北京,参与火烧圆明园对中国人民犯下滔天罪行。

这里要说一说,世界各国的*队都有个通例,对有战绩的部队,尽管建制变了,甚至兵种、*种都变了,仍然会保留原来的番号。

朝鲜战争中,美*有个骑兵第一师,这是一支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老部队,尽管早已不是骑兵了,仍然用着老番号。

我们解放*也有保留着红*时期、抗战时期、解放战争时期番号的英雄部队。这个錫克旅便是从英国殖民时期一直留下来的。

据说当周总理把这一情况告诉毛主席时,毛主席滿面悲愤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了4个字:“百年国恥”。总理领会了,出来后马上命令总参,把这个旅全部消灭掉,一个也不让他跑掉!

接受*委的特别命令,东线部队同仇敌忾,以强大声势,克服山高林密、地形崎岖困难,迅速将该旅追击围歼,击毙旅长霍希尔·辛格准将以下0余人,俘虏余人。只是由于地形限制,尽管东线部队全力追歼,还是跑掉了一小部分。

多少年了,每当回忆这场战争,想起这一情节,我的心情都难以平静。一百年多年来,我们的人民苦难太深重了,受尽外国的欺侮,只有在共产*领导下,才有了报仇雪恥的机会,真是扬眉吐气呀。

11月21日,中国*府宣布全线停火,东线西线战斗全部结束。仗刚打完,就接到*委命令,所有的缴获物资包括武器弹药、车辆装备、用具等全部集中登记,择期还给印*。

当时大家都想不通,说打了几十年仗,那有这种道理把缴获东西都还给人家。以后传达这是毛主席命令,必须不折不扣执行。

集中登记的时候,武器、装备这些都好说,有两样东西倒为难了,一是芒油,一种像猪油一样整桶装的,可以炸油条煎油餅,不能炒菜。开始凭发音以为是蟒蛇油,后来说是芒果油。正是三年困难时期没油吃,拿回来的大部分已经吃掉了。

二是缴获了一些*毯,是牦牛毛做的,这种毛毯比较硬,但防潮效果很好。天寒地冻,指挥部人员上山急促,带的行李少,所以每人发了一条御寒。已经发给大家了,总不能再收回去,而且属于生活用品。以后*委通知明确归还的是装备物资,我们这才放心了。

我的那条*毯作为纪念品,一直带回杭州。在年抗洪抡险时,想到这条毛毯防潮,老伴从箱底里翻了出来,捐给灾区灾民了,这也是后话!

缴获品还有一段趣事:作战部队一名战士在印*哨卡中缴获一台半导体收音机。那时国内还没有这种东西,战士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按三大纪律就交给了连长。连长一看这宝贝,就忘了一切缴获要归公了,私藏起来。

但收音机不像别的东西,不摆弄它等于一块砖头,于是这祕密便传到了营里,营长一听到,命令马上上缴。结果营长看到这新鲜东西也把三大纪律放脑后了,私自扣下。

秘密总是保不住的,最后指挥部知道了,首长大发脾气,说战场纪律还要不要了?怎么允许这么胡来!最后这台半导体收音机从一位团参谋长那里被收缴上来。

参加这次作战,叫我难忘的还有关于俘虏问题。对印作战东线西线各组成一个指挥部,东线以西藏*区为主,西线为**区。

但由于山地作战,大部队无法快速运动。一般由师团建制下,组建成一个加强营或连。尤其是西线战区是高原山地,补给困难,印*並无大部队驻扎,仅有沿线各哨卡的兵力,因而我*参战部队也是从各师团抽调,一般为一个团组建一个加强营.甚至有一个加强连的。

战斗打响后,由我及时综合各部队报来战报伤亡人数和各项战果。由于在同一战区内会有来自不同建制的部队,战报中各项数字就难免会有重复或者遗漏。

战争结束后,总参要求迅速上报各项统计数据,这时候指挥部我是最忙的人,不要说睡觉,几乎是不吃不喝地争分夺秒工作。

等到最后期限,总参再三来电话催促,说东线部队多,都报上来了,你们西线为什么还报不上来(东线部队多,都是成建制的,师以上部队都有统计参谋的,而我是”光杆司令”)。

记得最后那天已是深夜了,总参那头的口气更难听了,说周总理深夜都没休息,就等你们的数字,这下真使我心惊了。

但我提醒自已,千万不可马虎,别的数字都好说,最后还可以再核对,唯独这俘虏数字,必须反复核对弄准确,千万不能出差错,否则最后遣返时,如果少了一个,这责任谁负得起?

天快蒙蒙亮了,终于全部统计完成报出。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上床,收音机里就传来,新华社授权发布中印边境自卫反击作战战况公告。

同时播发中国*府特别声明,决定将缴获印*的武器装备车辆如数归还印方。

世界再一次为之瞠目结舌,纷纷评论这在世界战争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战后,大批的印*俘虏被押下山来。东线西线各建有一个战俘营,东线部队多,抓的俘虏也多,西线战俘营有多名俘虏。

年自然灾害三年了,全国人民都在忍飢挨饿。俘虏们的伙食还不错,不吃粗糧。组织他们学习中印边境纠纷相关资料,给他们体检,伤病的都给予治疗。战俘营里还有各种文娱活动,俘虏们个个很开心。

在遣返前,给每人定制一套西装。那年月部队许多人都没见过西装什么样。俘虏中有个少校*官,他提出我是校官,应当有两套,气得我们管理人员说:“解放*官兵平等,你们在这里就得按我们的规矩办!”那个少校死缠着硬要两套,最后请示上级,说同意他算了。

遣返的时候,还顺路先让他们到西安、成都去参观游览。当这帮俘虏们登上飞机回国时,喊着“印地秦尼巴依巴依!”(印度中国是兄弟)。我们重新听到这句久违了的口号!

年11月底我和西线作战指挥部的几位参谋,星夜兼程,从乌鲁木齐赶到阿克苏,参加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的总结会议。

驻守在阿克苏的是十六师三十八团,该部派出一个加强营,参加作战,克服高原严寒,英勇作战,出色地完成了既定任务。全营牺牲38人,受伤54人。伤残大部分为冻伤而截肢。

大会开始,当团长宣读牺牲烈士名单时,不禁泣不成声。这些日夜相处的亲密战友,为保卫祖国领土不受侵犯,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全体指战员肃立脱帽,向烈士战友黙哀悼念。

巍巍喀喇昆仑,座座雪峰耸峙。

千里热血边关,遍地英雄屹立。

如今,加勒万河谷的前哨上,官兵们时刻高度戒备;风雪飞扬的高原上,新型战车奔驰精训,随时准备迎敌亮剑;新装保温营房内,官兵齐装满员,战斗生活物资充足,做好了长期斗争准备。

我*严阵以待,犯我者必遭迎头痛击!

十三、戍边高高的白杨树林

蒋介石乘大陆三年灾害困难时期,叫嚣反攻大陆。据说有情报得知,台湾掌握的解放*实力状况,与我*实际相当接近。于是总参要求各大*区、各*兵种检查保宻工作。

就是这样一件偶然的事件,再一次将我的海外关系推上前沿。

领导明白告诉我,因我姐姐在台湾,在这种形势下,不是你有问题,但为了避嫌必须调換工作。

于是,将我负责的*事实力统计工作,交给一位刚分配来部里不久的大学毕业生。分配我改做部队管理教育工作。这样,也就结束了这种有点特殊的工作经历。我再一次因为海外关系而转换岗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有在多年后,回顾人生经历时,才知这句古语的意义。

转身过去,不失落、不后退,前面就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转为部队管理教育工作,使我有更多机会下基层,去部队蹲点调查,与战士亲密接触。那里有戍边卫国的一片新天地。

正是春暖花开时节,我和崔焕林参谋来到伊犂边防部队。

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简称伊犁州、伊犁,地处*维吾尔自治区西部天山北部的伊犁河谷内,是全国唯一的既辖地级行*区、又辖县级行*区的自治州,也是全国唯一的副省级自治州。

伊犁州西邻欧亚国家哈萨克斯坦,中国陆路最大的通商口岸霍尔果斯口岸位于州境西部。境内驻有伊犁师范学院、*生产建设兵团农业第四、七、八、九、十师和*矿冶局、天西林业局、阿山林业局、阿希金矿等一批中央和自治区直属单位。

伊犁被誉为"塞外江南"、"中亚湿岛","花城",伊宁市是伊犁州的首府。全州总面积35万平方公里,因雨量较充沛被称为中亚湿岛或塞外江南。有哈萨克、汉、维吾尔、回、蒙古、锡伯等47个民族。

这次出差下连队,实际上是崔参谋这名老兵,带我这名新兵实习。我们第一站来到霍尔果斯边防站。

那时的霍尔果斯,虽是通往哈萨克斯坦的唯一门户,也是*与苏联接壤的最大口岸。但还是一座人口不多的小镇。

与苏联的国界标志物是一条季节性小河,河水夏季暴涨,冬季干枯,沿岸原来没有任何遮拦。

年发生了大量边民外逃的伊塔事件后,小河两侧沿岸设置了铁丝网,监控不到的偏僻地段,铺设有松土地段,人畜走过会留下足印。

伊塔事件起因是苏联乘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策动具有“双重国籍”人员回苏。在“三区革命”时,为了与国民*反动派抗争,当时的民族*曾集体加入苏联国籍,以便不利时可以退入苏界获得保护。

*解放后,民族*编为中国人民解放*第五*,但其仍然穿着苏式*装佩带*衔。在庆祝自治区成立大会,检阅部队时,第五*参阅部队走过检阅台,严然像是一支外国*队。检阅台上的王震司令员见到这种场面,大为不满,指着他们带着的*衔肩章说:“给我摘下来!”此后第五*才按解放*统一服装进行改装。

然而,他们的“双重国籍”,因为那时中苏友好,并不成为问题,因此也没有去解决。

苏联在赫鲁晓夫上台以后,中苏关系逐渐变得紧张。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更是完全恶化。于是,便煽动有“双重国籍”的人离开中国。

当时*区司令部有两位少数民族副参谋长,都是从第五*出来的。一位是维吾尔族的祖龙太也夫,一位是俄罗斯族的马尔果夫。

祖龙太也夫一直在*,不懂汉语,调*区机关后并未参与多少实际工作,知道的机密不多。而马尔果夫不一样,他懂汉语,很有才能,*解放后即入*,曾在解放**事学院学习深造,掌握我*的许多机密。他本人倒并不想去苏联,但他的妻子也是俄罗斯族,坚决要想回苏。

中央对此情况的*策是“反复说服,坚持要回,可以同意”经中央批准,同意他们离开中国。临行还分别送给他们一面上书“中苏友谊万古常青”的锦旗。

听说他们回苏以后,马尔果夫即被上调莫斯科,说明苏联当局给予重用,但此后倒也未见有他什么反华行为,据说苏联解体后,马尔果夫流亡到土耳其,不久在那里去世,年仅56岁。

而祖龙太也夫回苏后,发表了许多污蔑中国的言论,说什么中国人结婚一定要挂毛泽东肖像,都要向毛泽东叩拜等等,他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迎合苏联当局的需要,因为赫鲁晓夫一上台,就起劲地反斯大林的“个人崇拜”。

即便如此,最后也只在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市,安排他当了一个汽车运输公司的车队长。

苏联当局並不止于策动“双重国籍”人员回苏,苏联驻*领事馆竟大量发放侨民证,加之在俄国十月革命时流入*的“白俄”,苏联领事馆此前也为他们恢复苏联国籍。最严重时,苏联领事馆副领事和使馆外交人员,竟公开到各地活动,在边防上派出车辆接送等。导致6万余名边民外逃。这就是震惊国内外的伊塔事件。

言归正传。我们来到霍尔果斯边防站,这里隔着小河与苏联边防站相对。桥上建有一座木桥,桥正中划有一道白线作为边界线,如有会晤要求,在桥头升旗为讯号,双方派出代表在桥中线会晤。

晚上,边防站站长给我们讲了许多双方会晤的情况,有些极富故事性。站长说起,原来中苏关系友好时,双方会晤都是轮流在各自边防站内进行的。自从中苏关系紧张以后,双方猜忌和警惕性不断增加。

为了避免苏方对我方电话窃听。我方在一个晚间将室外电话线全部埋入地下,其实苏方早己这样做了。从此双方会晤改为在桥中线进行。

有一次,我方边防站站长调离,上级任命由*委兼任站长。第二天会晤时,苏方站长首先向我方站长表示祝贺,说:“祝贺你升任站长!”我方站长当即回答:“不用祝贺,按我*体制,*委和站长同为站首长。”

这是因为苏*体制是一长制,*委只相当于副职。这虽是一个小小插曲,由此可见我*从红*时代开始,即强调和建立*的领导制度,支部建在连上,确保*队在*的领导下,突出*治力量的光荣传统。

笫二天,崔参谋和我骑马沿边界察看边防情况,沿小河走了约2公里。最近处可以清晰地看到河对岸苏联村庄,看到那里带着头巾的妇女走动和劳作的身影,听见村庄扩音机播放的音乐声。

我不禁感叹,两国人民本可以像邻居一样,友好相处互相走动,说不一定不少人还有朋友或亲戚关系呢。如今,却被铁丝网冷冰冰地阻隔,近在咫尺如同天涯,实在是冷酷无比的。

当晚,从监听器里,就听到苏方边防站向上报告:中方有两名*官,一名为上尉*衔,一名为中尉*衔,骑马从边界××方位巡察至××方位……

这次在边防站,听到站长反映,对人员或牲畜越界情况比较容易掌握。但对飞机及其他航空器的越境,因边防部队基层干部大多没有手表,无法准确记录越境和离境的具体时间,给交涉带来困难。

我们向总参报告这一情况后,总部十分重视。很快由总后动用有限的外汇,购买了一批进口手表,发给边防部队,解了燃眉之急。

另一次印象深刻的下部队调研,是来到驻守在伊犁地区惠远城的农四师十二团。

惠远原是一座古城。位于伊犁河北岸,东南距霍城县7公里,距伊宁市3公里。是清代伊犁将*府所在地。

历史上伊犁是*通往中亚的重要通道,也是当时*的*事,*治中心,清代乾隆为了加强在伊犁地区的治理,在此设伊犁将*,建惠远城。

惠远古城有新、旧二城。“伊犁将*”设立以后,在伊型河谷开始了大规模开发建设,惠远旧城即建于此时期的乾降二十八年(年),与边建设的惠宁、熙春、拱宸、绥定、宁远、瞻德,广仁,塔尔奇八域一起,史称“伊犁九城”。

同治十年(年)沙俄侵占伊犁后,“伊犁九城”被毁。光绪八年(年)伊犁被收复,在旧城北15里处另筑新城,规模和建制与旧城相同。城内以钟鼓楼为中心,四条大街分别通向四城门,这也就是今天看到的惠远古城。

但是当时看到的惠远古城,南边满目都是残墙断垣,只有靠北面靠城墙一边,有部分民宅院落,经过修缮后,作为部队营房。偌大一座古城,荒凉到没有一个老百姓。

团*委告诉我们,一名排长因家里出事加部队生活不适应,情绪低落而到残壁破房中自杀。他的尸体搜索了四天才找到。听了真是十分震惊。

我们问团*委,惠远城的老百姓都到那里去了,为什么会成了一座空城?团*委告诉我们,这要从三区革命说起。

当时三区革命发生时,既反抗国民*反动*权,同时也是一种极端民族主义,是反汉的。

惠远城当时是伊犂地区汉族集中地,民族*攻入城内后,殺害了所有汉族群众,烧光了城南所有房子,只留下了鼔楼及牌坊,这些高大砖瓦建筑不容易烧掉,因而幸存下来。

*和平解放后,*中央毛主席鉴于他们是反抗国民*反动*权的,承认他们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一部份,同时也是为了贯彻团结少数民族的*策。

面对复杂的历史现实,那些被寃杀的汉族同胞,逝者己矣。应当记取的是,各民族之间和睦相处才是头等大事。

纵观历史和横看世界,民族之间的关系,永远是和平与战火的分野根源。我们为*和国家的民族*策和治理努力,感到欣慰和骄傲!

我将在部队基层所见所闻和所思所想,写成通讯报道寄给*报,这些充满哨卡或连队生活气息的稿件,屡次被评为红旗稿件受到好评。

我以第一人称写成的通讯《我和连长》,被《解放*报》在三版头条显著位置刋登。

几十年后,再次翻阅,仍然为那些真实的故事中,朴素而浓浓的官兵情谊所感动。

同志,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看得见伊犁河了。看到伊犁河,就使人想到连长,想到咱连里的同志们……

我入伍以后,记得刚到连里那阵,看到那些绿油油的大炮,心里真是兴奋,心想这下真像个国防*了。

谁知道在班里没待上两个月,就调到马号去工作。整天价,铡草、喂料、刷马。咱是劳动出身,倒不怕累,就是想到一起来的同志都学了技术,当上了炮手,自己呢?就学了个喂马,将来回去和乡亲们一说,多泄气!

想到这些,心里就象压上了块石头……

我这点心事,可瞒不过咱们连长。有一次,我值夜班,一个人坐在黑黑的马厩里,想着这些事,满脑袋瓜翻腾,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瞌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大一会,等我醒来,身上暖暖和和地盖着大衣,我赶紧起来添草,一看槽里足足的。

正纳闷着,连长边笑边添草过来了,我心想这回可得挨批评了。可是连长一点也没生气,坐在旁边笑咪咪地说:“累了就去睡一会,我替你值班。睡在草上,当心凉着了。”

连长的这些话,说得我一声没吭,马厩里静静的,只有牲口吃草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停了停,连长指着那头大黑骡子说:“你看,这头骡子从我当驭手时,就有它了,参加过打蟠龙、沙家店和兰州战役;那头短尾巴骡子,别看现在吃不上劲了,那还是从南泥湾来的‘老革命’呐!”

以前,我只知道咱们连里的骡子老,可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光荣的历史。

连长拉开了这些牲口的故事,讲得那么熟悉、清楚,就像他的老朋友,我都听出神了。最后连长说:“这些牲口拉着大炮从陕北到

边疆,走过千山万水,都是靠咱们过去的同志们细心照料啊!“

“打炮要靠炮手,可没有人来当驭手,当饲养员,这炮能拉得出去吗?拉出去了,能灵活机动地运动吗?!”

那晚上,我下了班,好久好久也睡不着,脑子里就象演开电影似的。

从那以后,我常向连长谈心里话。连长也经常教育我鼓励我,我心里渐渐踏实了,工作也一天比一天起劲。

那年年底,我当上了五好战士,还给家里寄了喜报。

过了年,我们马号老班长复员了,领导上叫何三娃负责。何三娃自己工作肯干,就是不爱管大家的事。又来了几个新同志,工作不顺手,大家互相埋怨。有一次,全连的马在东坡放青,原定吃完饭,何三娃来接班,可吃完饭好久了,还没见来,我就生气不管了,把牲口拴起跑回来,牲口没人照料,不知怎的脖子绕进缰绳里去了,差点被勒死。

等我赶回来,只见连长牵着不停地转遛着,一句话也没讲。连长一圈圈地遛,我心里一阵阵地难受……

那天晚上,在渠边上,连长又和我一直谈到二班哨都下了。我心里这才下了最大的决心,一定要带动大家赶上去。

马号的同志心一齐,工作起来也真变了样,几个新同志干劲也越来越大。

割完了麦子,部队到伊犁河边去野营,谁料到那里又出了事故。

那次打完实弹射击,回来经过一道木桥,我们二炮前车刚下桥墩就折到桥边去了,我赶忙伸手去拉老辕马,拉得猛了些,老辕马受了惊,一蹄子正踢在我左眉上,当时只觉得头震了一下,眼前一片昏黑,连人带车都被扭到桥墩右面,眼看炮车要摔下桥去了。

突然,我听见连长喊了声什么,一把拉开了我,跳到了马背上,两鞭子就把辕马拐过来了,这时,我才发觉脸上出了血,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晚上连长守在我身边直到天亮才走,还亲自一匙匙地喂我。这使我想起小时候给老财放羊,从山崖上摔下来,躺在草窝里那种情景,那时节死活有谁管;如今首长待我比父母还亲,想着想着眼泪就禁不住往下流……

在卫生连住了五天,怎么也躺不下去了.部队在伊犁河边正紧张地训练,我急急忙忙地回到连里——我们那个温暖的家。

十四、托克逊维吾尔乡亲

年9月—年5月托克逊县

年,中共中央部署在全国农村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亦称“四清”运动〕

本来此事与*队並无关系,更不可能轮到我这个不懂维语的*人去参加。然而,事情阴错阳差地最后竟让我卷入了,倒也提供了与维吾尔族乡亲同吃同住同劳动,相处.整整八个月的机会。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区*治部宣传部副部长乌拉太也夫,要去参加农村社教。他提出自己是*治干部,要求为他配一名*事干部做助手。按说应从*区司令部*训部或动员部选调,尤其是动员部有好几位懂维语的参谋。

可能是乌拉太也夫对选调这名助手,有具体条件要求。最终却从*务部选派了我。我不懂维语,于是又从*区步兵学校为我专门调了一位维语翻译。

就这样我们组成了一个*队三人小组,去参加地方农村的社教运动。

乌拉太也夫的全名应是乌拉太也夫.阿不都瓦依提,是一位维族干部,当年40岁,正好比我大10岁。因为他又矮又胖,看起来好像很老似的。他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他的夫人则乃甫,很年轻,一位非常美丽的维吾尔妇女。

社教初期,则乃甫一直跟着他,所以我们也熟悉了。直到我们下到大队蹲点,因为居住不便,她才回去了。

乌拉太也夫出生在吐鲁番一个贫苦的维吾尔族农民家庭。年7月为反抗国民**府的反动统治,他毅然投身到*“三区”革命中,先后担任了*伊犁民族*补充团战士、司务长、排长、*治教导员、营长等职。

*和平解放后,乌拉太也夫历任第五*14师41团副*委、第五**治部文工团*委等职。

社教中,他常有会议或办事回乌鲁朩齐,也常到我家顺便看望。社教后我们常有联系。文化大革命中,他态度显明地支持造反派,一度竟脱离部队,跑到南梁*大学内与造反派住在一起。

文革以后,倒也没有过多处理他,仍然保留了他的*职。

年恢复*衔制后,他还被授予少将*衔,此后先后担任南疆*区副*委、**区副*委。这可能是在少数民族干部中,他是一位难得的人才。

特别是他在贯彻*的民族*策中,提出“二个离不开”即汉族离不少数民族,少数民族离不开汉族。得到邓小平的肯定,并写入中央关于加强*民族团结工作的纪要中。以后又发展为“三个离不开”即増加“少数民族离不开少数民族”成为*的民族*策的重要内涵。

年我返回乌鲁木齐,医院住院,曾去看望他。年相隔22年后,我再次返回*,他的居所与我的住地只隔一条马路,我与原*区副*委左齐的祕书刘池一起去看望,不巧,他和则乃甫都在北京,我只好给他留了一张便条作为问候。

7年5月他在广州去世,享年82岁。我是从新闻广播中得知的。

我们参加的是吐鲁番社教工作团。在团部学习培训半个月后,分配来到托克逊县。

托克逊县隶属于*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地区,位于自治区中东部,天山南麓,吐鲁番盆地西部,东与吐鲁番市为邻,南与巴州尉犁县相接,西与巴州的和硕、和静县相连,北与乌鲁木齐市毗邻。县城北距乌鲁木齐市公里,南距库尔勒市公里,东距高昌区50公里,西与和硕、和静县毗邻,是首府南边的一道天然屏障,是“环乌护城河”的重要防线。

托克逊县幅员面积.47平方公里,总人口14.8万人,由维吾尔、汉、回等22个民族构成,其中维吾尔族占常住人口的76.5%。

我们来到托克逊县里集中汇合,可能是这里离乌鲁木齐市最近,又是一个以维吾尔族为主的多民族农村,比较典型。工作团里有不少知名人士,如曾担任王震祕书、著名作家王玉胡等。

在县里介绍情况、交接任务后,我们又来到库米什公社,了解全公社的情况,然后按分工到该公社英博斯坦大队蹲点。

那时的大队实际上就是原来村的建制,正巧,大队长亦即村长吾甫尔,是一位年近六旬的维族老汉,年轻时曾经外出闯荡过,所以会讲一些汉话。

他非常热情地接待我们,对我们照顾有加。家里宰了羊,就会约我们去吃饭。他做的羊杂碎汤很有特色,羊肺洗干净后,灌进面粉,烧熟后鲜嫩美味,真是好吃。

我们三人住在一间独立的土坯屋内,里间勉强能放下三张床。外间有一口大锅,秋收大忙时,会在大锅内煮一只整羊,劳动完后,作为夜宵招待大家。

平时我们三餐都由大队安排,轮流到村民家中吃派饭。这种派饭形式,也是我们接近群众了解情况的机会。

有时乌拉太也夫回乌鲁木齐了,甚至一度翻译赵守弟也不在,我独自一人去吃饭就很尴尬,没法和老乡交流,只能闷头吃饭。

在劳动中也是这样,和村民在一起劳动,翻译不可能总跟着我,村民想跟我说话,我听不懂,他们就着急,和翻译说:为什么这位班长不会说维语?为什么叫我班长呢,因为维族老乡认为“班长”就是解放*干部的意思,所以见解放*都叫班长。

还有意思的是,年正是雷锋因公殉职,毛主席和中央领导人为雷锋题字,全国掀起学习雷锋的运动。我们刚进村里,维族老乡看到汉族解放*,长相和服装都与雷锋一样,都对我们以“雷锋”相称来打招呼。

每次召开村民大会,在村礼堂里就特别热闹。维吾尔族能歌善舞,先到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和着音乐翩翩起舞,间也约我们一起跳。等到村民基本来齐,便宣布开会,时间一点也不浪费。

一开始,大家都比较认真。那位翻译会逐句把会上发言翻给我听。时间长了,也许是发言者的质量下降,也许是翻译的耐心不够,只给我翻个大慨意思。到后来,连大概意思也懒得翻了。我问一句,他就说一句,不问就不说。看来,这种长期工作,靠翻译是不行的。

为了能和老乡们直接交流,我开始恶补维语,一个小本上记满用汉字注音的维语。因为不会拼音,天生语言能力不强,所以,进步慢、成绩不佳,到头来也只能会几句日常用语而已。

在这个村里,也有几十户汉族人,都是五十年代从苏北海安县,因为人多地少,集体迁移过来的。

他们都是原住地贫困农民,保留了汉族农村穷苦人家的生活习惯,房屋内东西杂乱,卫生差。尤其是紧临屋旁就是猪圈,有的家里甚至坑前就有猪跑来跑去。

维族回族都是禁食猪肉的,理由之一就是嫌猪脏。相比之下,维族或回族再穷苦人家,卫生也是很讲究的,居所内总是干干净净。

他们眼里唯一看到的汉族,竟然是这等脏兮兮的,不禁纳闷。与我们熟悉以后,有人就来问我:“你们汉族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叫人哭笑不得。

我为村里做的最大“贡献”,是帮助建了一个文化室,赠送余册图书。

在布置文化室时,还有一段“趣话”在文化室正面悬挂领袖像,当时中央领导集体,毛泽东以下依次是:刘少奇、周恩来、朱德、林彪、陈云、邓小平。布置好后,听说有村民反映,为什么上面挂的都是汉族人,没有我们维族人?

年5月,“文革”风暴正在兴起。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们身处农村,还不大知晓。此前,曾有对王光美参加“四清运动”总结的《桃园经验》传达后又被收回的种种疑惑。

有一天,乌拉太也夫从乌鲁木齐回来,向我们传达《林彪副主席委讬江青同志召开*队文艺工作座谈会纪要》文件精神,这时才预感到一场运动风暴,即将来临前的乌云密布。

5月底,中央《关于开展文化大革命的通知》即“五.一六”通知正式下达。“四清运动”自然不了了之。各地的工作组全部撤回,我们也就回到乌鲁木齐。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还没有回来,我的工作却已经被调动。我的人生再一次经历、也是最大的一次转折。

十五、文革动乱岁月

年5月,乌鲁木齐市

回到*区机关后,部长告诉我:“你已调司令部直属*治处工作了”部长一改以往的和蔼态度,面容显得严肃,没有多讲什么,看得出有些话不便与我多说。

与我都是从机要处调*务部的尤凤考,则劝我:“现在正是林彪大讲突出*治的时候,调你去*治处,那是重用呀!”

多年以后,我才弄清这次调动的原委细节。

这次调我到*治处工作,表面上看是对我重用了。实际也是因我年下连当兵后,创作了歌曲小黑马,写过几个剧本,在文艺会演中得了奖。*治处一直想调我,但*务部不肯。

在全国开展“四清”运动的同时,*队内部也进行清理。这一来*治处正好抓了机会,对我做了一张*审表,其中主要把我大哥在反右运动中,被定为极右分子,並夸大揑造“混入革命部队奸污妇女”等。保卫部在处理意见中,批了“控制使用”。于是,凭此将我调离*务部,到*治处任俱乐部主任。

这张*审表,以后我在回到杭州护士学校时,一定偶然的机会看到,不但与事实不符,仅其中错别字就有三四处,可见何其武断草率。

不但如此,日后还成为我被复员处理的主要根据。它塞进我的档案中,我被戴上“内控分子”的帽子,像阴影一下跟随我回到地方,成为一再整我的“把柄”。

调到*治处后,逢机关*委开会,要担任会议记录。*区机关的重要事项,如干部调动和处理处分等,都由*委讨论的,我实际又接触到更多的机宻。

我正是从会议记录档案中,看到在讨论我的工作调动时,王宝诠部长屡次为我主持公道,仗义执言,认为那样对待我不公平。但是,他的一人之言,怎能改变那年代“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语境。

到了文化大革命,这海外关系再次受到冲击,不仅不能支左,连造反派也嫌弃我。于是我只能在处里担起所有日常工作,包括组织、宣传、保卫工作甚至妇女工作,都由我一人担当。我能去担任*委会议记录,实在也是除我外,无人可派了。

在文革动乱最严重时,*区机关经常受到造反派的冲击,有时甚至通夜呆在机关大厅里,集会或静坐。这时维持秩序的只有靠我和一名广播员。一旦有了毛主席新的最高指示发表,因为*时间要比北京时间晚两小时,往往听到广播就是深夜了,马上要通知伙房打浆糊,以便上街张贴标语和大字报,一面还要组织上街游行,表示拥护。

年,两派武斗最严重的时候,儿子快要出生了,医院的路上,都有造反派封路,一般车辆无法通行。我只好坐在副驾驶座上押车,造反派见是解放*,医院,也就不敢阻拦。正巧,沿途还收了一名正在无路可走而十分焦急的产妇,倒是做了好事一桩。

为了宣传要文斗不要武斗,*区机关成立了文艺宣传队。由我担任队长,由*乐队指导员任*委。从文工团借调了一名手风琴乐手。队员都是直属单位的文艺骨干。排了几个短小的歌舞节目,实际上以*治宣传为主,在那个除了样板戏,一切文艺活动都被禁止的年代,*区机关这支文艺宣传队倒也声势不小。

从铁路部门调了一节臥铺车厢,挂上车头就可出发,沿铁路线各点宣传演出,所到之处倒也人山人海,晚上便睡在车上。

这样巡回演出了一个多月,回来还在机关礼堂作了汇报演出,*区几位首长都来看了,反映不错。

年,“九大”召开,文化大革命写入*章,林彪为毛主席接班人也写入*章。

部队将要大批复员。多年来在部队这海外关系太令我纠结了,不如回去吧,我想浙江人的海外关系多,总比西北地区要宽松一些吧。

另外,当时潘蓉培也出了“问题”,她所在办公室档案科负责清理自治区敌伪档案。事也凑巧,在伪*府财*厅的档案中,发现她父亲担任过科长。本来一般人也不会知道她父亲的名字,而档案科科长正是她的入*介绍人。而这一情况,在她父亲去世时,她还小根本不知父亲具体任过什么职务,所以入*时没有交待,就认为她隐瞒了家庭成分。于是作为隐瞒历史被取消*籍。

那晚上,开完支部会议已是深夜了,她开门进来,依在门边久久无法平静。这个打击对她太突然,她完全无法接受。

这样我们就铁定作为第一批被处理复员了。据说在确定复员的名单时,副参谋长马森曾亲白调阅我的档案。马森对我的情况比较熟悉。特别是他的老父亲在兰州,当年我经常跑北京时,曾几次托我捎带东西,去看望他父亲,所以在私人交往也多了一点感情。他是有意要留我的。大概最后还是那张*审表,成了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真是“福无双止,福不单行”在这滿目肃杀的日子里。蓉培弟弟俊培突发精神疾病,幻觉中将自己的妈妈用柴刀砍伤,幸亏邻居发现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禍。

不久在精神病人收容所因无人照看,俊培绝望而自尽,姥姥身心受到极大打击。在那个阴霾如雷的寒冬里,我怀着无法诉说的悲痛心情,为这位本来十分优秀的小舅子,穿上一套新*装,埋入无名的山坡上。

年11月,天气己很冷了,我们终于登上列车,离开第二故乡*,许多同志到车站来送别,无言中依依惜别。

车到上海,转车回杭州时,中途上车车厢已满,我带着妮妮(新缨已提前送回来)和蓉培,席地坐在两节车厢过道里。挤滿人群的车厢沉闷混浊,我无心去看车外风景。

岁月荏苒,整整二十年前,我孤身一人也是挤在这样的车厢里,西去兰州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如今,我回来了。虽然世事纷乱,转归为民,但我一人出去,如今带着全家归来,心中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欣喜?!

十六、尾声迎接新时代

年11月回到杭州。五弟来信劝我,再不要当干部了,他不知道其实我已没有干部身份了。我按*区开的复员介绍信,到杭州市复员干部接待站报到。没有几天,便接到通知去杭州工具厂报到。

厂劳资科热情接待我们,问我工作安排有什么要求?我说:“我手脚慢,给我请个老师傅带带我。”于是分配我去开一台平面磨床,为我请的师傅却是一位年轻姑娘,和我说话就脸红。好在技术倒也不很复杂,师傅指点一下,我硺磨着就能做了。

蓉培则分配到一台小磨床劳动。我们同在一个大车间,但不属同一个班组。

那时文革尚未结束,已是“抓革命促生产”时期,工厂己恢复生产。厂领导班子由造反派和革命干部“三结合”组成的。平时厂内並无大的*治活动。

离开那*治运动不断的环境,与朴实的工人们在一起,没有人再来计较我是什么阶级成分,什么海外关系。我与蓉培三班倒劳动。下班后,換去一身油污工作服,厂里有热水,洗个脚,真是一身轻松。

每逢夜班下班,我和蓉培一人一辆自行车,沿着中山中路从南边清河坊一路骑车北上到红太阳广场〔今武林广场〕天水桥。

深夜的老街行人稀少,店铺都已关门打烊。街两边高高的梧桐树下,灯影瞳瞳。清风拂面,万籁俱静。仿佛人世间一切尘霾和喧嚣,都已远离而去。

我的心头不由得隐隐泛起,刚刚从那纷扰的乱世出来,眼前这清平世界景象,真像是一场梦境。

不久,文革进入清理阶级队伍阶段。厂里调我到“清阶组”负责,清理对象是从文革开始以来,厂里揪出的20余名“牛*蛇神”

我逐一翻阅他们的档案及资料。以一个屡被“清理”污名的人,感同身受地仔细一一核查,他们在被批斗罗列的“罪名”并亲自参加组织外调。最远处在严冬到东北工业重镇齐齐哈尔,饿着肚子以萝卜充饥,跑到最穷的苏北鲁南农村。

最后,为这20余名“牛*蛇神”逐一甄别洗清“罪名”。文革以后,经历复查,所清理的“案例”都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这期间,蓉培在劳动中,旁边一台磨床的零件飞出,正好击中她的右眼,因为是从旁边无声飞过来的,她连下意识的闭眼都来不及,直接打在眼球上,造成满眼出血。

住院检查后,诊断为晶体半脱位,右眼基本丧失视力。由于半脱位的晶体,拉到一边堵住了眼球水路,引起眼压增高。那时摘除晶体的技术还不成熟,怕摘除晶体引起玻璃体外泄而眼球萎缩。

为了寻求解决这两难的医疗选择,我陪她赴上海、无锡、苏州求医。举目无亲,再加文革期间到处是混乱无序,终究无果而返。

那是我俩人生再次落入低谷。蓉培休养一段时间后,厂里安排她到教育科工作。但一只眼睛失明情况下,常常眼压增高,头昏脑胀。她从家族遗传的高血压也发作了,难以坚持正常工作。几年后,她就提前退休了。

年5月,一个偶然机会,得到一位当时在卫生局工作的初中同学的帮助,我调入杭州护士学校,“以工代干”在*工组工作。

我很快发现学校的环境非常适合自己,可谓如鱼得水。除了*工组工作,还兼任了*治课教学。

那时文革已到最后阶段,在悼念周总理和粉碎“四人帮”等活动中,我与几位教师合作,在校内搞得有声有色,十分活跃。

“勝利冲昏头脑”——顺风时锋芒毕露的老毛病又犯了,忘记了自己是个“以工代干”人员。“风头”超过了*工组长,引起了她的忌妒不满。

于是在清查文革流*的“揭、批、查”运动中,抛出档案,在大会上宣布我是“内控”的坏人。一时间,我被打入“冷宫”,在校内成为避之不及之人。我在卫生局的那位同学,也被连累批为“招降纳叛”。

这个打击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了,几乎使人猝不及防。但我倒也处之淡然。因为类似的打击,我经历够多了。相反,在某种条件下,坏事也会变成好事。这样一来,我才知道我的档案没有清理。

于是我向**区机关写信反映。同时,潘蓉培文革中被取消*籍问题也向机关*委提出申诉。

东风吹来万里清。这时候文革已经结束,拨乱反正的清风吹遍中国大地。**区机关很快将我的档案调回,作了彻底清理。潘蓉培的*籍也得到恢复。

事情当然不可能一帆风顺。学校个别领导对我仍然采取排挤态度,以“重用”为名将我调往药物试验场,生造了一个职务名称“人事祕书”。

药物试验场是卫生局所属的一个农场,主要培植和引进中药材。场长是一位乡镇干部出身的老农民,不大多管事,场里的日常业务工作都由一位技术员副场长在管。*医院*委书记,文革中因有历史问题调来,不大安心也少来上班。

场里农工都是来自附近农村的农民。由于地处郊区,交通不便,场里的职工生活比较艰苦。

文革中,卫生系统和市*府机关不少有*治问题的干部,下放到这里来劳动。

我来以前,这里的行*工作基本无人管。我来以后,了解到不少职工或家属的户口或安置长期得不到解决,职工生活也有各种困难。便与所在西湖区留下镇*府有关部门多次奔走联系,陆续为他们解决了不少困难问题。

年10月,即我来到药物试验场的这一年,中央*委下达文件,凡文革中被作为复员处理的*队干部,一律改为转业,并补办*队干部转业证书。这样,我和潘蓉培都恢复干部身份。

第二年,适逢西湖区留下镇人大代表改选,场里公布的候选人是*支部书记,选举结果,多数选票上却是我的名字。

这件“出格”事情反映到卫生局,客观上为我洗清了“罪名”

又过一年,体制改革中,药物试验场和药物种植场划归市医药局。场*支部书记调任大型国企西泠冰箱厂厂长,他劝我一齐到他那里工作。正在犹豫考虑时,接到了卫生局的调令,医院工作。

医院院长是一位老中医,解放前就知晓我父亲的名声,当他得知我将随药试场划归医药局,即医院来。

我在最困难的时候,带着满腹冤屈来到药试场,在这里仅仅工作了三年不到。令我感动的是,当得知我要调离时,场里职工留恋不舍,有的再三向我表示感谢,有的送我一些纪念品,一位职工的家属为我连夜缝制了一条裤子,传达室一位老职工,把他自已制作的盆景,眼含泪花捧来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他们以各种方式对我表达热情的欢送。我再一次感受到基层工农群众朴素纯真的感情。

医院时,医院刚从广兴巷迁入环城东路不久。只建好一幢4层病房楼,门诊和医技科室全部是工棚改建的土屋。

行*办公临时占用病房楼的一间医生办公室。我被任命为办公室副主任。新的岗位和新的环境自然令我振奋,医院行*工作的基本状况,协助院领导建立基本规章制度,健全评比奖励规则。在部队管理教育工作中学到的知识,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尤医院开创了新局面,医院改革开放的新闻,破天荒地登上杭州日报第一版。

年,全国全面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时任*中央主席胡耀邦发出一封《*内通信》要求在大专院校、科研单位、医院,选拔一批年轻、文化程度较高的干部,充实领导班子。

杭州市委组织部来院进行了调研考察,我完全没想到,我会被定为重点考察对象。由于我此前经历比较复杂,后来知道,组织部门对我以往工作单位包括**区机关和所有社会关系,都作了详细的调查。如果没有护士学校那次“内控人员”风波,档案不作清理,那是无论如何无法通过这样严格的考查的。

年4月21日,医院*委书记时,这种破格提拔出乎许多人的意料。医院当时最大的科室—内科主任、一位抗战时期老*医,笑嘻嘻地对我说:“我的‘球’〔裘〕投中了”还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我领会她的意思,在组织部门调研时,她是推荐我的人之一。

走上领导岗位,虽然从年龄上来说已经晚了。但我不甘心,仍然想要追回被耽误了的时间。

改革开放刚刚全面铺开,医院工作千头万绪,百废待兴。我在上岗时向全院职工,提出“准备吃苦、群策群力、人才开发、制度治院”十二字工作目标。

乘改革开放东风,首先从加强科室建设入手,引进人才,实行科室负责制,调动科主任的积极性。加强和健全规章制度,改变事必躬亲的传统管理方式,推行以制度规则为依据的现代管理模式。

与此同时,发扬突出中医药特色,为老中医建立专家门诊,对老中医实行弹性工作制。在*治上关心老中医,先后吸收几位老中医加入中共组织。

医院合作,医院联谊会,交流借鉴各地的改革经验。

在硬件上,争取获得门诊楼的基建立项,並获得香港陈娟英女士的捐赠。

这一切的投入很快产生效益,医院的门诊量和住院床位使用率大幅攀升。被定为“杭州市改革开放试点单位”和“医院”等

这时,国务院教育部颁布实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制度”我毅然报名参加。白天紧张工作,晚上参加补习班学习。酷暑寒冬,坚持不辍。终于用4年时间,通过了12门功课的考试,取得杭州大学中文系的毕业文凭。圆了自己上大学的梦。

回忆这一切,我想,我是幸运的。终于赶上了一个新时代。

在人民日报以“人生感悟”为题征文时,我以《泥土和珍珠》为题投稿,被入选人民日报《时代潮》丛书《人生感悟》一书中。

我想,就以此文和八十岁时撰写的《八十述怀》作为全篇的结语吧。

老是把自己当作珍珠,就常常有被埋没的痛苦。

把自己当作泥土吧,让众人把你踩成一条路。

.——.摘自一首无名诗

这是我青年时期记在日记本扉页的一首诗,将近五十年了,至

今仍能清楚地背诵它。

那个时代十分强调个人服从组织,提倡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不像现在,青年人择业的路很宽,“跳糟”不仅不会受到批评,反显得时尚和能耐。

而在我们年轻时代,如果有点不安心工作的表现,那是一种莫大的错误,即使心里有点想法,并非有所表现、也往往有种“负罪感”,要赶紧找理由来说服自己,去除这种不好的念头,求得解脱。

每当这种时候,这首诗,就成为一剂“镇静剂”注人心头,强迫自己那颗跳跃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埋头重回泥土之中。

于是,《泥土与珍珠》几乎成为我人生的一种轨迹。

16岁的我,放弃了学校保送进入美术学院的机会和大哥愿培养我大学毕业的承诺,硬是参*人伍,随后奔赴边疆,参加剿匪作战。此后,又多次放弃学习深造的机会,服从工作需要,安心当一名深藏内敛的机要兵。如今回忆起来,对我一生有决定影响的波动大约有两次。

一次是年,为适应国家社会主义建设需要,当时允许年龄较轻且有文化基础的*队干部,报考地方大专院校,我周围有许多同志那时就这样顺利进入大学学习,而我虽然思想斗争激烈,最终还是服从工作需要而放弃了。

年前后,*队开展大练兵,各*事院校扩大招生,凡是未经正规院校学习的干部,都要“回炉”,*队机关人员都按需要排好了队,我因年纪较轻,主动要求编排靠后一些。谁知轮到我时,文化大革命爆发,一切都成泡影。

文革动乱之中,心如死灰的我,离开部队被作为复员处理。分配到工厂当了一名四级工,每日重复简单劳动,一身油污,真正作了泥土,倒也一身轻松。

文革后期,开始落实*策,死寂的心又开始萌动。得到一位中

学同学的帮助,离开工厂调人一所中专学校做*工兼上*治课。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我发现自己喜爱和适应学校的环境,被压

抑的才能似乎开始迸发,然而好景不长,由于过于“冒尖”而遭妒

嫌,被贬谪调人一个近似农场的单位,我重新把自己当作泥土,在

寂寞中打发日子。

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我,与那些农工们倒相处甚好,受到他们的拥戴,在一次人民代表选举中,竟错位当选,无形中为我在学校获得的“罪名”洗刷得到了佐证。

不久,农场体制变动,医院办公室工作。在文教科研单位更新领导的改革中,我被推上了领导岗位,时年49岁,虽然从年龄上讲已经晚了,而我并不甘心,在百废待兴的紧张工作同时,夜以继日,挤缝插针,历时四年,通过了高教自学考试的12门课程,以较好的成绩取得大专毕业文凭,实现了平生追求的夙愿。在医院建设发展中,也总算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回望逝去岁月,从16岁参*到退休后再工作5年,整整半个世纪,服从组织分配,工农兵学干得一应俱全。尽管自己那颗跳动心从不安宁,时代决定了,走的必是一条无闻的泥土之路。

但只要遇到阳光和雨露,我总是满怀希望地播种,虽然收获微薄,既然作了努力,回首往事仍觉心安。

(此文选入人民日报<时代潮>丛书《人生感悟》一书)

岁月匆匆过,一去八十年。人生旅途远,好人相扶多。

出生遇乱世,十二早丧父。千里投长兄,十六从*去。

剿匪又筑路,*营磨练苦。海外涉关系,丹心屡被污。

文革烽烟起,解甲归故里。工农从头做,医卫新职学。

六十习作文,七十始出书,八十再履职,众人笑吾痴。

幸逢国运兴,人人方有梦。夕阳无限好,人生彩练舞。

/2/14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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