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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涧《枣树人家》系列之五
《九十华里》（上）
——文/白小兰
高杰村距清涧县城90华里，这是指修好清辛公路（清涧～辛关）之前翻土*梁山的那条公路，大家习惯叫它“老路”。现在有了清辛公路，车程40分钟左右，约40公里，偏僻乡村被一条现代化公路一下子拉近了繁华，走进了城市！
我最早走这条路是十岁左右，现在已经不记得怎么走的，只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走入城市，县城好大好繁华好漂亮。
记得应该是年或年冬天。我四大（四爸或四叔）那一帮高杰村年轻人要去县城参加春节文艺汇演，节目自编自导自演，演员大部分是在清涧中学上学的高杰村年轻人，我四大决定带我去县城见识见识世面，感同身受一下城市生活，满足我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
在县城我住在我三姑家。三姑嫁到清涧县城东关惠姓家，当时和她婆婆家一起生活。三姑的婆母慈祥和蔼，人长得俊俏，收拾得干净利落。小脚，梳个把把头（把长长的头发盘在后脑）说话柔和亲切，细声细语，她直夸我人小精干讨人喜欢。听着老人顺耳舒心的言语，我便少了几分生疏，多了几分胆量，对城里人有了亲切感，增加了更多羡慕。那时不懂的什么叫修养，什么是气质，但看到与乡下女人不一样的打扮，听到与乡下女人不一样的语调语气，心里滋生出不一样的感受！
三姑给了我一颗绿色苹果，当时好奇极了。大冬天还有绿色苹果，在之前想都不敢想。我衣服口袋里一直把这颗苹果装回高杰村家，把新奇带给弟弟妹妹姐姐们，让他们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东西！
这次和四伯父们一起去县城，我意外地上了县城大舞台。事情是这样的，他们觉着剧情需要一个少先队员给坝上抢险人员送信，刚好我随他们一起来到县城，这个角色便临时给了我。台词只有一句，从后台跑出来喊一句，然后把信递给舞台上的大人演员。就闪一次面说一句话，但需要化妆。小孩化妆后便平添几分甜美可爱，记得有一位清涧县剧团演员逗着问我：大了来剧团唱戏不？当时非常激动，能和远远观望高高在上的剧团演员说话太幸运了！
家乡的红枣树
再后来去县城走这条路就是年考初中了。年之前（包括年）考初中的全县小学毕业生都要集中到清涧中学参加县级统一考试。66年之后我们高杰村中学开始设立初中入学考场了。
那一年我13岁，我们高杰村小学毕业生由校长王景山老师带队。第一天下午他领着20多个孩子步行去无定河边坐小木船渡河到川口，当天晚上住在川口小学。提前一个下午到距高杰村只有5华里的川口住一宿，是因为害怕万一下暴雨，河水暴涨了我们就没有办法过河，不能过河就不能按时参加县上统一考试了。另外，第一天走一点路毕竟可以给第二天减少一点行程，十三岁左右的孩子们徒步去县城，行走90华里需要一整天，而且其中要翻过土*梁大山。大人一天走这么多路也很吃力！
第二天天黑乎乎的就从川口小学出发去县城赶考。记得学生们一个挨着一个，嘿啾啾的只能看见前边的人影轮廓。路上靠掌里的山崖高处，垂吊的草丛看着是一团一团黑影，明明知道是草丛但心里还是很害怕。
参加初中入学考试的学生都住在清中，其他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两件事。数学考试临近入考场的时候，我姐问了我一道数学题，考试时发现这道题考题里面竟然出现了，我姐就是有福气！另外一件事还是考数学。记得交卷后走出考试教室，我的同班同学好朋友白月娥也交了考卷，和我一起走出教室，我们俩把答案对了一遍，两人的答案一摸一样。我们高兴地往二层窑洞跑去，在二层窑洞院子里，看见有三四个姑娘围在一起说话，其中一个哭哭涕涕的，估计考的不理想。这几个姑娘看上去有点胖，个子也高，年龄似乎比我们俩大，心里想她们怎么会比我们大呢？我们两个看了看，互相对望一眼，心里有几分侥幸，就又朝着宿舍跑去。
奇怪，在县城参加初中考试，我怎么就只记得这两件事呢？吃了什么饭，住清中什么地方？被褥哪儿的？一概忘记了。初中考试我和好朋友月娥的数学都得了分，我们很顺利地考入清涧二中，也就是高杰村中学。
考完试返回高杰村时，记得最清楚的是，头一天下了大雨，一路泥泞，王景山校长骑了一辆自行车，事实是，一路基本上是自行车骑着他，因为头一天一场暴雨，返家的东沟里泥泞不堪，没有办法骑自行车，他就肩膀上一直扛着车子。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王校长去的时候没有骑自行车，怎么返回时道路泥泞不堪，他却要骑自行车呢？车子是哪儿来的呢？没有问过王老师。
当时，东沟里还是汽车公路，这条公路通往解家沟，公路到了大岔子村就分道了，通往解家沟、二郎山、石盘、东拉河、李家塔等公社的是一条土公路，勉强可以行驶汽车，但通往高杰村、双庙、玉家河、老舍古这几个公社的公路很窄，只能走驴拉车。这几个公社的日用品就靠驴拉车拉货供应。在急用的特殊情况下也靠肩挑背扛运输货物。
高杰村到县城的歇脚站口是老舍古村，距高杰村小40华里，距县城大50华里。从县城返回高杰村时只要到了老舍古心里就一下轻松起来，走着数着，到了青龙石岔、到了挂耳朵涅、到了川口、过无定河......到了，到了，到了高杰村的地界，到了七沟、石圪台、羊圈圪崂、老酸枣树、沙巷里、中学......
小时候盼着走出这90华里，盼着到县城，盼着到省城......走出去后却又盼着走这90华里回老家！人啊，似乎永远在途中！
作者简介
白小兰，陕西清涧高杰村人，陕西师范大学英语教师，副教授，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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