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村千名女客欢聚一堂
清涧《枣树人家》系列之九
《九十华里》（下）
——文/白小兰
高杰村村落
踏上九十华里长路
年初秋，我收到了陕西师范大学入学通知书，激动之时又有更多不舍。妈妈默默准备着我上学用的被褥铺盖，四季换洗衣服，我则仍然出工劳动挣工分，与我流过汗水晒过太阳的土地、与我一起战天斗地的“受苦人”（当地人把劳作的农民习惯叫做“受苦人”）默默告别。
妈妈为我准备的褥子、被子、毛毡等，卷成一大卷用粗绳子捆扎好，一只破旧木箱子里装着衣服、枕头和日用品。那时衣服简单，春夏秋的衣服基本不分，身上穿的就是三季衣服，箱子装的主要是冬天的棉衣、自己织的粗线毛衣和两双布鞋。
我们村去县城拉货的骡拉车上放着我上学的行李，我坐在骡拉车上我的那只木箱上，在父母亲摆手示意离别中独自踏上了去县城的九十华里路程。随着叮叮当当骡子脖子上的那串铜铃声，我离开了高杰村的路巷、高杰村中学、沙巷里、高杰村小学、小豆洼、南头塬、阳泉仡佬、前村坪、卧虎湾梁、石圪台、七沟、楼洞滩、沙泊、河弯里，无定河……
看着眼前一一掠过的沟沟洼洼、山山水水、山峁圪垯，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浮现。
辞去小学教师再次参加劳动
年秋季，快快乐乐在高杰村小学教学一学期，放假后，我们小学年轻教师与村里的年轻人一起参加高杰村公社（现在称高杰村镇）举办的冬季民兵训练。训练期间遇见公社团委书记吴生旺，他是高杰村中学初中六七届学生，我是初中六九届的，在校期间我认识他估计他不认识我。
我们俩在公社院子里相遇后，便互打招呼，说了一些在校期间和毕业后各自的情况。他问我愿意不愿意当高杰村公社团委副书记，不脱产，条件是放弃高杰村小学教学，回高杰村生产队劳动。
高杰村小学教学是用脑力劳动挣工分的，回高杰村生产队劳动要用体力劳动挣工分。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尽管教学工作吸引力大，但从长远看，我毅然决然回生产队劳动，担任不脱产公社团委副书记，担任高杰村大队团支部书记。
年春节闹红火
走马上任当团支部书记的第一件事，就是年春节公社要举办文艺汇演。高杰村是公社所在地，我们村不光要出演参赛节目，而且必须组织秧歌队在汇演那天迎接其他村的秧歌队。{我在（3）‖闹秧歌（上）、（4）‖闹秧歌（下）写过了，恕不再赘述}
记得我开始组织秧歌队时，父亲对我说，村子大，闹红火是一件惹嘈事，往年闹秧歌有时会出现一些不愉快的事，不是把这个惹下，就是把那个撞上。男人家都不太乐意做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父亲的欲言又止我明白，但我从小胆子大，不以为然，想试试。
很幸运，这次组织文艺节目、组织秧歌队很顺利。不管请谁，他们都满口答应，积极支持。现在细想，是不是因为我一个20岁刚出头的女孩子做这事，他们顾忌我脸皮薄，怕我哭鼻子？抑或是因为高杰村人都喜欢热闹？
扭秧歌是我们陕北女子的特长，我当时穿着大花棉袄罩衫，是姐姐姐夫在西安给我和我妹妹买的，一人一件，扭秧歌时花红柳绿的棉袄罩衫派上了大用场，记得我在秧歌队的最前头，大花罩衫抢眼很，随着锣鼓声响起，我踩着鼓点尽情蹦跶，脑子里只是欢快的节奏，其余的事情统统不记得了。
组织秧歌队成功了，顺利完成了公社团委副书记和村团支部书记应该做的事。文艺汇演比赛我们村得了第一名，这一次的活动使我自信心倍增。
沙湾河修建二级抽水站
年春节过后，大地回春，上山劳动就正式开始。三角坪沟里打坝一个月左右后，沙湾河二级抽水站开工了。
我们村位于无定河下游，无定河弯弯曲曲，在沙湾河这儿给我们村旋转下大大的一个半圆形河套。早些年村里已经把这块地修整成梯田。一层一层，层层梯田种植粮食作物。可是，修整的平地还是得靠天吃饭，干旱时，只能等着老天睁眼恩赐雨水。
时任那一届的*支部和村委会便决定在沙湾河修建一座二级抽水站，把流经沙湾河的无定河水抽上来灌溉梯田。
抽水站的预设方案是，在河面几丈高的岩石上挖开一个见方几丈宽的大石坑，石坑地面和河面平行，在坑里再向里边挖个洞，安置抽水机设备，然后把石坑外面的口子砌一面墙封起来阻挡河水。开钻时留有石头台阶供人们上下行走。工程不小，而且计划在无定河汛期（7月中旬左右）之前完工。
沙湾河距大村落很远，5华里多。开工后，大队年轻劳力基本都抽调在抽水站劳动。一群年轻人就这样在无定河沙湾河畔像石匠一样抡八卦锤、把钻、埋雷管炸药；像小工一样背石头、铲石渣、拉架子车、往外运送石渣等。无定河畔高杰村沙湾河响起了叮叮当当交响乐。
这里的辛苦不会忘记，这里的开心也将永远铭记心里。家里送来的饭菜那么香甜好吃，年轻人的嬉笑声时时在河对面的峭壁回荡，踩在河滩湿润的细沙上让一双赤脚舒心凉爽，盯着川流不息的河水幻想着它将会流入何方。
为了赶在汛期完工，我们开始了三班倒。距工地最近的上谷渠就是我们吃饭睡觉的地方。
晚上加班时抡八卦锤还行，浑身汗水，但换到把钻时坐一会就会感到异常寒冷，我们就找另外一位把钻人，两人背靠背坐下取暖。白天大伙儿一起吃大锅饭，嘻嘻哈哈，一天的疲劳一觉醒来就又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干活休息时我们就地找位置，躺在碎石子上面或石头上，来不及欣赏蓝天白云就呼呼大睡，睡得那个香啊……
二级抽水站还没有完工，我便离开了工地，离开了貌似吃苦的快乐之地。之后，那样的开心、那样的欢笑、那样的情谊便再也没有了……
厚重礼物
高杰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高杰村给过我三次走出这90华里的机会。水深山厚也比不过这份馈赠深厚。
年秋，公社分配给我们村一个接替员指标。我们村把这个指标给了我。这是我们村第一次给我的厚爱，当时我18岁。意想不到的好机会！能吃上公家饭挣工资那是农民的梦想。
接替员就是县上商业局、粮食局等服务行业在各个公社招收的工作人员，确定后便可以农转非，吃商品粮挣固定工资，也就是说成了公家人，有了铁饭碗。
可是很不幸运，这次我没有走出这90华里。村里上报公社，公社上报县上，县上没有通过，把我刷下来了。
年秋，我们村把上大学的指标给了我。很伤心，我浪费了这个指标。村里上报公社，公社上报县上，县上没有通过，把我刷下来了。
年秋，我们村把上大学的指标再次给了我，这一次很幸运，我终于通过了县级这一关，成全了我心心念念上大学的夙愿。
三次啊！村里*支部成员和大队干部走马灯似地轮换，时任的这三届大队干部里没有我们宗族大门人，村里却把跳出龙门的指标给了我。都说农村宗派观念很强，可是，送我当接替员和两次送我上大学，我没有感觉到我们村有宗派做法。（我们村除了贺姓、李姓和梁姓几家人之外，其余几百户人家都姓白。白姓也分“家”、“门”等。）
这份厚重让我一生受益无穷，夙愿了结，成家立业，一颗飘荡的心有了归宿。更重要的受益是，这份厚重让我明白：诚实做人，努力做事。一分努力一分收获。机会等待的是有准备的人。
背负着家乡的厚重礼物，怀揣着大学入学通知书，憧憬着人生的美好愿望，我走出了通向县城的90华里曲折之路，朝着茫茫无尽的远方走去。
高杰村村貌（清涧王涛拍摄）
作者简介
白小兰，陕西清涧高杰村人，陕西师范大学英语教师，副教授，已退休。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