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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沙中学60年记修订稿38鸣沙掠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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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

木客/文

这一天与任何一天没有区别,我们放学后往家跑,一路上能顺手掠夺的,可以进入嘴巴的东西,我们都不放过,猪草根又甜又脆,野葡萄又黑又多,我们一边照顾着肚子,一边你追我赶。

“看,天边是什么颜色?”有同学忽然指着半天空给我们看,我们一起回头看去。远方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个黑色的大漩涡,带着一个尾巴,在慢慢变大,变近。

“没见过,是什么呢?”同学互相问着,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从来没有看到过,像渔夫在海里捞上来那个魔瓶被打开了,一股黑乎乎的,带着妖孽气息的东西正在逼近。我们集体紧张起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回家,于是大家撒腿往家跑去。

跑过桥,跑进巷子里,边跑边往后看,半个天空已经彻底黑了。等刚进了院子,进了屋,关好门,世界瞬间黑了,又黑又冷。强劲的风铺天盖地掩没了整个世界,到处都是沙土,还带着一些不知道的东西,碰撞得满世界哐哐响。

妈点燃了油灯,也只能看到油灯那么大的范围,却不能像平常那样,照亮整个厨房。

“我爹呢?我哥呢?”心里狂跳着,又紧张又兴奋,这次看到的跟以往所有情况都不一样。

“你回来就好,你爹到地里去了,总会找个地方避风,你哥还没有放学,刮这么大风,学校肯定不放学生回来。”妈倒是很淡定。

“学校不放学了吗?那他们饿了怎么办?”

“就是一阵风,一会刮过了就会回来。”

并不是如妈说的一会就刮过了,风倒是逐渐变弱了,天却一直是昏暗的,半下午的亮色没有了,直接过度到了黑夜,连续三天,天空都是灰*的,看什么都不大真切。

哥回来后,直接放了书包就往外跑。妈追问他要去哪,他说要去林场剜苜蓿,我一听跟着就追了出去。

路上碰到一群中学放学的孩子,很多都跟哥一样,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昏暗的天空让大家彼此都不大认识了,一切都看不真切,并不算强劲的风吹着有点冷。

一群人悄悄地摸进公社林场,走过一片果树林,看到了挂在树上的果子,都还是青涩的,却非常乖巧诱人,有人动手摘了一颗,很快就听到呸呸呸的吐了出来,有人偷偷的笑。忽然人群走不动了,前面的已经蹲了下来,后面的跟着撒开蹲了下来。

“哥,干什么呢?”我看到哥开始用铲子剜起来。

“嘘,剜苜蓿呗,快点,”哥也给了我一把铲子,我才发现原来隐隐约约的这群人都带了铲子跟筐。看不清楚有多少人,每个人也只能看到你自己眼前的三五个人,再远就只有人影子晃动了。我学着哥的样子,用力在苜蓿的根部,旋一下,就剜下一珠来,很快就半筐了。尽力看去,我发现这块地地毯一样铺满了苜蓿,除了苜蓿,什么都不种。

妈接过我跟哥剜回来的苜蓿,一边抓了一把在鼻子下嗅,一边掐了下看看老嫩,笑呵呵的下炕做饭去了。这天晚上的菜,就是凉拌苜蓿,清香异常,又带股野味道。

“苜蓿是喂牲口的,一般人都不知道可以吃。”妈边吃边感叹很多年没有吃到了。

“我猜到今天这样的天气,林场里肯定没有人了,就算有人,追来的时候大家一跑,他也看不到,到哪抓去啊!”哥很得意。

等我们睡了,爹才回来,回家后一声不吭洗脸掏耳朵。

“这个*天,人都要埋沙子里了。”总算把自己打理干净,坐炕上就着炕桌开始吃饭。

“哪来的苜蓿?”

“我们林场里去剜的。”

“小心被抓住。”

“哪可能?给他个机会,站对面他都看不见!”哥得意起来,看爹一脸严肃不敢再吹牛。

“马傻子丢了。”爹吃完两碗饭忽然说了一句。

“丢了?”我们三个人一起问。

“嗯,跟着大风走了,也不知道明天找得到不。”

“为啥不连夜找?”我跟哥急了。

“人家爹妈没有发话,谁去找?”

“他爹妈是不是巴不得他丢了,以后就省心了?”哥忽然提高了声音。爹反手用力给了哥一巴掌,啪的一声久久回荡。

“你疯了,孩子又没有说错。”看到哥慢慢渗出的眼泪,妈忍不住埋怨爹。

“这话能乱说吗?嗯?这是说着玩的?万一被人家听到咋办?嗯?平常都太将就你们几个了,没大没小啥都敢乱说,还有你,管住自己的嘴。”爹忽然把妈跟我们一起骂了,直接摔了筷子就出了门,也不知道黑乎乎的他去了哪里。看到妈也委屈到不敢说话,我忽然觉得无依无靠,开始默默哭了起来,哽咽着一个人去了炕边平躺着,眼泪顺着两边脸颊往下流。我害怕眼泪进了耳朵,不得不多次去擦,左边擦一下,右边擦一下,能清晰体会到哪边离耳朵更近,忍耐着痒痒的感觉,都必须流到固定的位置了才抬手擦。后来已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流眼泪,眼泪却依然止不住的往两边流,像两条河沟,河沟里会有什么呢?默默哭泣变成了无边的幻想跟小小的游戏,泪水丰沛地协助我继续游戏。

马傻子住我家斜对面,一个哥哥三个妹妹都不傻,只有他傻,傻到只知吃饭,只认识我哥,常年不敢走出家门,经常扶着门框眼巴巴看我们在路上玩。我们偶尔玩高兴了,会忽然冲到他家门口大叫一声,“傻子”,他就笑嘻嘻的哎一声,他知道这是他的名字。

马傻子跟我哥同年同月生,据说小时候并不傻,两家妈有时候逗孩子,会互相给对方的孩子喂奶。随着马傻子长大,逐渐的就越来越傻,哥也极少跟他玩了,但马傻子认识我哥。每次哥去马傻子家里,马傻子就不再守着门框,而是跟着哥走来走去的傻笑,其他人一喊哥的名字,马傻子也很兴奋,就指着哥呜呜的嚷着什么,其他人就像逗一个一两岁的孩子一样的大笑,“他认识你也。”哥每次就显得又拘谨又怪异,红着脸冲马傻子说,滚滚滚。

马傻子不能帮家里任何忙,家里人还要像伺候一个老人一样伺候他,妈经常背后说,这是个拖累啊,以后爹妈死了谁管?偶尔这样的话传到马傻子妹妹们那里,马傻子的几个妹妹立刻说,我管,他是我哥,马傻子就呵呵笑。

想到马傻子靠在门框上,看到这样的沙尘暴,肯定搞不明白哪里是门框内的家,哪里是他永远不敢走出去的马路,于是第一次离开了家。马傻子连七星渠都没有见过,薛营村都没有出去过,鸣沙街都没有去过,出趟远门,当然找不到回来的路。

第二日,天空依然昏*,整个世界还是混沌得像假的一样,淑宁家屋顶上的柴堆被整个的从屋顶上挪到了院子当中,还堆得整整齐齐,我们争相跑去看,诧异不已。

太大的树冠也被吹折了几根,从此后最高的树反倒比别的树短了一截,长得毛刺刺的四处发岔。

一些邻居在昏*的天气下开始帮忙找马傻子。几天后天空重新蓝得透彻,却没有人再提马傻子的事情。没有听到马傻子的妈三天米水未进,或者嚎哭,也没有人特意去找张神婆下神来帮忙找马傻子。我们每天经过他家门口,还会习惯性的往他家门口看,马傻子不在门口,显得特别不正常。慢慢的就习惯了,好像马傻子抓住门框傻笑的样子就是一个梦,现实里并不曾有过。

这一场沙尘暴,村子里除丢了马傻子,还丢了好几条狗,跟着大风跑到了山里,居然没再回来,是迷路了?还是被狼吃了?少狗总是好的,我出门少了几分担心。

坐在屋檐下的门槛上,傻呆呆的托了腮琢磨大风是怎么把惠宁家一大梱柴挪到院子里的?用手托?用嘴吹?用大叉子?淑宁家又花半天的时间把柴堆弄到房顶上去,那么不费吹灰之力的行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家伙做的呢?马傻子现在在哪里呢?哪里来的门框让他扶着看外面?或者一阵大风让他不傻了,他正威风凛凛像个将*一样带着几条狗走来走去。

十八、一炮打你五丈原

冬天能提供给我们的零食少得可怜,除了偶尔落网的麻雀,大牛在渠边栽的那棵沙枣树,以及路边土坯里干透的猪草根。

七星渠边大牛插的那棵沙枣树。每年五月会开出金灿灿的*色小喇叭,在太阳下反射着一层油亮的色彩。沙枣花浓烈的香味有沙子的干燥,分外热烈。

沙枣花热闹过后,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你立刻忘记了在那地方有棵这样的树。等到了秋天,水泄了闸,忽然远远的在对岸看过来,竟然能看到*灿灿的一片,才发现沙枣熟了。

渠边的这棵沙枣是蚕豆大小的金*色,从知道它熟了开始,我们每天就会到渠边仰了头往上看,看着看着一棵沙枣掉下来,立刻有眼尖的跑过去拣了起来,把那颗沙枣塞进嘴巴里,得意起来。别的孩子看着看着,就拿块瓦片扔了上去,其余的孩子哇一声跑开去,躲着掉下来的瓦片,反应快的跑远两步立刻又折转回来,猫了腰满地上搜索。

听到几声“咕咚咕咚”,我立刻明白过来,有些沙枣掉进了水渠里。跑到渠边看下去,在刚泄闸的水渠边上,潮湿的泥巴不能承受沙枣的重量,斜斜地打出一个坑来,镶嵌在平滑的泥巴里。另外的几颗飘在水面上,一点波纹安静地向远处扩散去。

我们够不着,只能暗暗地流口水,等自己的哥哥姐姐来了,央告着去水里捞。那棵吸饱了水的沙枣树虽个头高挑,树干却细软,没有人能爬上去打沙枣下来,所有的沙枣都只能凭他们愿意,什么时候想掉下来就什么时候掉下来,尤其是高处的沙枣,有些会在初冬的夜晚,在一夜北风的招呼下,悄悄地落下来,等早上起来,已经冻结在了洁白的冰里,再加上一层厚厚的雪,竟然就一起过冬了。待家家户户取冰用的时候,偶尔会在冰里找到一两棵金*的沙枣。沙枣是冻不坏的,没有哪种水果象它一样缺少水分,怎么冻都还是老样子,也不容易被水浸透。到第二年的春天,雪融了,冰化了,孩子们本来都忘记这是一棵沙枣树了,却偶尔会在那些沙土里发现沙枣。那颗沙枣被润湿了一个冬天,稍稍潮湿了,变得更甜,那一点香甜的回味,让发现沙枣的孩子浪费了好多玩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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