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郊野里,沙棘果还在树上顽强地点缀着最后的橙色,摘两颗放入嘴里,浓浓的果香直沁心脾,于是采回一枝,摘掉叶子,插到瓶里,竟觉它有一种梅的雅致。透过这颗颗橙*的珠子,总会忆起童年的郊野,那些采摘野枸杞,白刺果的画面又回到眼前。大自然赐予我们的这些果实与快乐,都是童年最好的礼遇。
村庄西的*河岸边,有我家的几亩地,我们都叫它西滩,西滩的碱地棱上,长着一排野枸杞。秋天收割玉米时,便总会寻到它,长卵形的果实很好看,结得不很多,摘时如果劲儿大了,总会把里面白嫩嫩的籽儿给拉出来。含入嘴里,甜甜的,似乎还有点淡淡的药味,后来在达旗四村采访时见到过大面积种植的枸杞,才知道,儿时无知的我无意间也补了很多天然维生素。
童年时代,我家房屋周围的土地很多都没有开垦,有一种夏天便会结果实的白刺总是肆意地长在我家的门前屋后。夏末,白刺果红彤彤的,结得稠密密的,我们叫它红榴榴,我们会挑一些上好的大个的吃一点,再把它晒在房顶上,但几乎晒着晒着就忘记了。为了“丰富”猪的生活,我们会挑拣结得稠蜜的白刺灌木,用手捋下红榴榴,用簸箕端着倒在猪食槽里喂猪。猪吃着香得直哼哼,红色的汁液被甩得满地。长大后看到网上介绍,白刺果可酿酒、做醋、制果酱,还具有调经活血、消食健胃的功效,直喊浪费太多资源了呢。
有一种学名叫锁阳的植物,多长在沙丘的白刺林旁,我们小时候都叫它“*克郎”。新鲜的锁阳,个头极大的,粗的,甜涩甜涩,还好吃些;细的,多半不好吃,我们就把它扔到房顶上晒了,晒干之后,味道变得好些,饿时也会咀嚼。更有意思的是,我们常会将锁阳头部的红色皮当染料,求正在揉面的妈妈放进面团里,蒸出一锅紫色的馒头。我们将柳棍剥了皮,用锁阳头部的红和绿色的野菜汁水当染料,间隔涂抹,将染成红绿条纹状的教棍送给老师。老师高兴地摩挲着我们的头,叫我们吃她家孩子拿的炒豌豆。孩子王张和卫课后大叫着,你们为什么要给老师送教棍呢?这不是盼着挨打吗?
常在*河边玩,夏天里芦草茂盛,掘出它的根茎,白嫩白嫩的,放在嘴里咀嚼,有一种清新的淡淡的甜味。母亲说,它可以下火,便听话地咀嚼上一路。上小学时的晌午,我们一天四次往返穿梭在往返家校的路上,太阳炙烤下的我们经常会流鼻血,母亲便将采回来晒干的芦根熬成汤让我们喝。长大后到中药店抓药,才知道它的医药名叫白茅根,真有凉血止血的功效呢。
而为了下火,夏天我们还常去挖甜根根,它的学名叫甘草,根很长,要掘到很深很深,才到掏到一根完整的。有一年,村里来了一个羊倌,略懂些中药方,他来我家作客时听到我们掏不回甜根根下火,便让我们去剜一些“扎莲儿”回来煮汤喝。原来它的学名叫蒺藜,是一种蔓本植物,满枝条长着刺,连籽儿都带着刺,为此,我们还“发明”了一种铁丝弯钩,将蒺藜的根部缠绕上两三圈,再用力一拔,就避免了扎到手。
那个年代,仿佛总能找到好多可以吃的东西。六七月间,走在放学路上,要穿过好多块玉米地,瞅准一些咧开怀的嫩玉米棒,找它里面结的“酶子”便开啃,这是一种灰色的包,听说这种包长着还影响玉米的生长,但是却可以吃,有的人家还掰回它炒菜呢。于是我们就开始“为民除害”,啃得满嘴漆黑,伙伴们互相嘲弄着赶到水渠边把脸洗了。现在才知道,这是一种无*的真菌,难怪没有吃坏我们。
找不到“酶子”,我们就找细细的,没有结出玉米棒的玉米杆,我们叫它“光杆司令”,折下它,把外皮拔掉,咀嚼它里面的汁液,因为它的养料糖分不用转化到玉米棒里,所以是甜汁最多的,就相当于南方的甘蔗了。
七月十五要捏面人人,我们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找面人人“眼睛”了,那种类似于沙棘外形一样的果果,也不知道叫什么?曾有人叫它红花椒籽。采回这些珍贵的果果,把它放在水里搓破,捞出黑色的籽晒干备用。捏面人人时,先抠一小团面,搓成一头粗,一头细的一对眉毛贴到额头,再抠一小点面团,揉成圆圆的小面蛋蛋,将黑溜溜的“眼睛”嵌进去,再按压到面人人眉毛下,面人人便活灵活现地睁着大眼睛。面人人的身体部分还要装饰有猴子、鸟雀、蛇盘兔等,所以面人人眼睛也是要用到很多的,实在不够了,母亲便找来了韭菜籽,那些用到韭菜籽当眼睛的面人人,就长着三棱子眼睛,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蒸熟的面人人白白胖胖,放满了两三个蒸笼篦子。
蒸笼篦子也是我们挑选高粱杆最上端的细棒棒,围着母亲看着她用麻线纳好的。纳篦子也是很有学问的,为了保证它的稳固性,针迹也是有规律可循的。为了将篦子裁出标准的圆,母亲还用到了圆规的原理,我们抢着将母亲在篦子上面固定的“棒棒指针”之外多余的部分切掉。听说这样的蒸笼因为透气与吸水性好,蒸馒头、面人人才不会被蒸汽水打湿。
而沙枣可能是我们童年野外寻到的利用率最高的食物了。做沙枣炒面、冰糖茶煮沙枣,再用枣核串门帘、串装饰链。
村里调皮的男孩子们一次吃了我们家好看的面人人后,便热情地带着我们寻找沙奶奶,野葡萄,结果没找到,却发现了一湾野蘑菇,白色的伞盖,黑色的菇肉,肉嘟嘟的。记得大人们曾经说过,其貌不扬的蘑菇大多数没*,于是便采回来交给了母亲。母亲也难以分辨,就把它们晒到房顶上,等到城里的亲戚来了,母亲就拿下来让他们辨认,亲戚说是能吃的品种,于是母亲一股脑地给他们装走了。知道了能吃后,我们便等下雨后再去老地方寻找,总能掬一抱回来,晒到房顶上,遇到炖鸡的时候,便把它放了些进去,汤汁很鲜,觉得比放山药蛋好吃了许多。
广袤的田野里,永远有着发现不完的事物,寻找不完的吃食。那些天然的,纯绿色的“野味”补充滋养着我们身体,也滋润着我们的心灵。就这样在野外疯着、跑着、调皮着长大了,发现与热爱的种子似乎也种进了心田。每一株草、每一颗果,总能吸引眼球,在它的身上投注遐想和思考。
而今天,我们跑了许多的路,才发现了这少许的沙棘林,茫然间放眼望去,寂寥的野外,寂寥的乡村……,恍然间感觉那些野果也是有灵性的,没有人期待、稀罕与摆弄,似乎长得也不再起劲了,还是我们缺少了彼时那种发现的眼睛与心情,还有那些玩伴?是光阴,是发展的脚步会必然促成这种变化吗?
作者简介
张艺馨
鄂托克西边人,准格尔媳妇儿。大美准格尔群成员。先后在媒体行业与企业从事宣传、文化工作。座右铭:“以一颗眷爱文化之心去创意、记录并影响”。平日里,通讯、言论类新闻体裁,总结、讲话材料、文案占了“笔耕”的大量篇幅。闲暇之余爱写些散文、诗歌等怡情养性,挖掘生活,挖掘社会与人们的种种精彩、感慨与可爱。目前为自由职业者,从事方案策划与宣传、文化创意工作。开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