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敦煌
刘*
九四年春节刚过，最后一场肆虐的暴风雪覆盖了整个甘肃走廊，按照单位春节前的安排，让我和同事去河西走廊做市场调查，终点到敦煌。清晨，我从张掖北关31国道坐上发往敦煌的省际长途客运车，车内乘客不多，出了张掖城区，客车驶过黑河大桥，一路晃晃悠悠向西行驶在古丝绸之路（今兰新公路）上，观望着窗外荒漠戈壁的的河西走廊，南边就是绵延千里古时被匈奴人称为“天山”的祁连山。我此刻感觉置身于“万里祁连横入雪，千秋栈道碎成尘。［1］”的河西走廊之中。
兰新公路
车外开始下飘起了雪花，随之车窗外的雪花象柳絮般扑面而来，纷纷扬扬的大雪飘撒在整个河西。时不时纷飞的雪花挡住了司机的视线，客车像一叶风雪中的小船，迎着风雪小心、孤零地沿着黑色的柏油路上缓慢的执著前行，转眼间纷飞的大雪将客车淹没在茫茫雪海的道路上。如同生命的河流，在风雪中历经坎坷磨难，命运将个人抛弃于茫茫的荒野，个人的生存、沉浮、生死只能顺着河流的方向随波逐流，在大时代的社会转型面前，个人的力量是那么渺小，个人的命运是那么微不足道。人生路远，年轻浮躁时最易犯的错误就是选错领路人，一步走错，步步皆错，并且这一生都很难翻过身来，既使是咸鱼翻身，也是内心伤痕累累。因此，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望着窗外迷茫的风雪，一路上回想过去的往事历历在目，此刻在这人迹罕见茫茫雪海的丝绸古道上，眼前却找不到人生的路标，任凭感觉在风雪中同行，眼前除了心中的悲苦惆怅还有纷乱迷茫。渐渐从纷扰的思绪中一路走来，定定神往窗外一看，约在*昏时分客车驶入了敦煌，街道上华灯初照，扑朔迷离的雪花在淡*色的路灯照耀下飞舞着打转，随便找了一家招待所，带着多日旅途的困倦，夜宿敦煌。
河西走廊雪景
第二天，清晨起来，一夜风雪肆虐过后，透过玻璃窗，灰暗色的天空中，雪渐渐小了，雪花仍然四处飞舞着。冷风吹过敦煌市区的街道，扬起地上的雪花，扑打在脸上有点生痛。街道两边土坯垒砌的河西民居屋顶上被一层厚雪覆盖，心里疑惑这种天气是否有车能去莫高窟？一夜的大雪将路面覆盖，街边人行道除了一排排带着雪挂的沙枣树外，行人稀少。一辆小面包车慢慢的停在我的眼前，司机操着本地口音问我是否去莫高窟，看到车内坐一削瘦男青年，戴着眼镜，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脸朝车窗外张望着沉默不语。他解释说：敦煌市区距离莫高窟大约0公里，今天游客少，只能拼车走，这位坐在车上的是韩国学生，来敦煌旅游学习绘画的。同司机问好票价，我上了车，司机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莫高窟外的景区大门口。大荒漠戈壁滩上被一望无垠的大雪覆盖，公路上小面包车带着防滑链行驶，路途所经之处路上的积雪留下了两道车辙的印记。
祁连山雪景
由于天气寒冷，冬季的敦煌是旅游淡季，莫高窟的游人稀少，景区路上的积雪已被扫到路旁的树坑里堆了起来。雪依然下着，我们陆续买了门票，一位年青的女讲解员引导我们十几位游客按规定随机参观十个洞窟。进入洞窟时，游客们所有的喧哗声都戛然而止，在神秘的佛教氛围中不由感受到的肃穆、敬畏，使游客们不在说话，安静而祥和的佛像是这里洞窟中千年的主人。游客跟随着女讲解员静心聆听者对洞窟佛像的介绍及壁画内容故事的讲解。许多洞窟是在崖边的*土层上开凿的，大多数就地取材用泥草混合搅拌，然后贴抹于洞窟墙壁，历代画工主要是按照佛教题材来绘画故事内容。其中有一个洞窟画的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的富楼那讲经的故事［］。某一日，富楼那开坛讲经，吸引了许多僧俗信徒来听讲经，富楼那发挥出超常的口才，通过比喻，形容的讲解，他通过富有感染力的语言，在讲解中滔滔不绝，象瀑布流水一般，口若悬河的一直讲着，在天界上的路过此处讲经的富楼那，两位飞天听得如痴如醉，情不自禁的将手提花篮中的花瓣朝着富楼那的之上空徐徐飘落下来，精彩的演讲，扣人心弦的演说，感动飞天从天界飘撒漫天的花儿像雪花一样飞舞。而口若悬河和天花乱坠的成语典故就是出自敦煌莫高窟壁画这则富楼那讲经的故事。
莫高洞窟泥塑壁画
洞窟的光线很暗，为了保护壁画，禁止游人使用闪光灯拍照。当进入另一洞窟时，墙壁上有刀刻、黑炭涂写的俄文，洞窟壁画上展现的是烟熏火燎的场景，讲解员说，0世纪初叶，俄国十月革命后，当时俄国国内的一些白俄势力为了逃避苏联新*权的打击，纷纷逃入我国西北*、白俄残余势力逃窜到*，*督*杨增新恐其日久生事，申请北京*府同意后，将三百余人的残*迁往甘肃，被甘肃督*陆洪涛安置在敦煌千佛洞。他们在洞窟中生火做饭，许多壁画被熏黑，塑像被破坏。俄国士兵在洞窟墙壁上乱涂乱画，留下“毫无价值的姓名和部队番号”的行为，使壁画遭到了很大的破坏。当时正是民国初年，国内各省*阀连年混战，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而作为西北一隅的敦煌莫高窟正遭受着自近代以来连续的文化浩劫。是许多珍贵的壁画、塑像被盗走，尤其是在洞窟内的一些精美壁画被美国人兰登·华尔纳于年9月，在敦煌千佛洞采用热胶水野蛮的将壁画生生剥离，毁掉的壁画远比偷回去的壁画多。当我们亲眼见到盗取后留下的疮疤，不由内心仇恨起这个臭名昭著的文物盗窃犯——美国人兰登·华尔纳［3］。
莫高窟飞天临摹壁画
转眼间，来到最后一处洞窟，女讲解员指着残缺破败的壁画，讲到上世纪四十年代民国时期的著名画家张大千来敦煌莫高窟时，破坏千佛洞壁画的丑事。年，他在陇中画家范振绪的陪同下，去敦煌临摹壁画。后来据年9月日《人民日报》海外版第四版报道：“敦煌研究院陈列中心执行馆长罗华庆指出，张大千剥损的壁画总共约有30余处。”并指出：“张大千在临摹时，经常把表层的后期壁画剥去，以探视隐藏在里面的早期壁画。他或许是为了使自己看到更多的古代艺术，或许是不让他之后赴敦煌临摹的画家领略这些珍品，这一做法不仅自私，而且使敦煌壁画蒙受了一次无以复加的灾难。”［4］亲眼看到被张大千铲除表层壁画，露出内层壁画破坏的场景时，游客们纷纷在现场无不谴责张大千自私，给敦煌壁画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张大千不能不说是破坏敦煌壁画的民族文化罪人。
丝绸古道漫驼铃
临近中午，参观完十个洞窟，走出景区，雪渐渐停了，浅蓝色的天空下，太阳照在雪地上反射的眼睛格外刺眼。风雪过后敦煌周围的戈壁滩上白雪与高低不平的*土丘地貌形成了不同规则交相辉映的自然景观，远望*河从敦煌由南向北流过，沙柳、芨芨草顽强的遍布河滩，广袤的戈壁和沙丘此起彼伏，寒风沿着河谷刮来，冷风拂面，回望这满目沧桑的千佛洞，有多少人来到这里，寻找人生旅途的答案，同时，为了摆脱心中缠绕的困惑，在荒漠边缘的人间净土接受灵*的洗礼。想来人生的欲念太多定是苦海无边，一切在这里皆可放下。这里既是生命的边界，也是生命轮回的起点。面对大漠*沙数千年来侵扰的莫高窟，只有伟大的佛陀及众弟子们在这茫茫戈壁荒漠中的*河边发挥着神格默默保护和安抚着信仰的过往信众。同时，为东来西往的商旅行人，指点迷津，顿悟反省自己。莫高千佛洞就象是灵*的避风港，在这片净土暂时获得安静，获得安抚。人的生命是脆弱的，心怀敬畏，才有期待。如同“飓风过岗，万木蛰伏，不摧不折，悠悠可期”［5］。违逆天道（规律），必有灾祸。自古以来，多少往来商旅驼队途经磨难，风餐路宿，只有在千佛洞佛陀面前祈祷保佑一路旅途平安。
远方
生命是一场不断认识自我的漫长修行。敦煌，人生迈步修行的起点，轮回的开始。纵观人生那有什么岁月静好，生命在这个世界注定是一个人徒步于荒原上的孤独旅行。离开敦煌之际，耳边响起阵阵的风语：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6］。
注释：
［1］《凉州词》河西走廊怀古（唐）王之涣河西走廊古诗词_文秀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