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是把生态的荣誉授给阿克苏的话,那么,柯柯牙瞬间就会进入人们的视线,备受世界瞩目。理所当然,功不可没。这里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就是阿克苏人生态的理念;这里一排排挺拔的*杨,就象征着阿克苏人艰苦奋斗的理念;这里一丛丛硕果累累的园林,就是阿克苏人一代又一代绽放出来的笑脸;这里一片片苍翠欲滴的森林,就是阿克苏人奉献给人类的希望......
这些树木的身世,说起来都是不容易的。换一句话说,在它们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过程中,即使每一天的成长,都与龙口村的村民们,辛勤地培育割舍不开。比如一根枝条长歪了,或长斜了,村民们都会及时发现,并帮助它们矫正过来。或步伐之间出现了差错,步态迈得快了或慢了,都会有温馨的双手向它们伸过来。当然了,这里的村民们,都是它们的衣食父母,就连高高低低的腔调,在它们看来,是那么亲切,是那么入耳......
“这里本是戈壁荒滩,每年春秋两季风沙很大。风沙大的时候,即使人和人走个对面,都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孔!”一位柯柯牙镇龙口村的村民,指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环绕村庄的层层果林说。在他的记忆里,三十年前,柯柯牙还是一片地势不平、布满盐碱、寸草不生的戈壁荒滩。每年的春季到来的时候,狂风裹挟着尘沙,就会从远方铺天盖地而来。似乎柯柯牙就是风沙起跳的一个平台。它们从这里出发,大规模地扑向了阿克苏市、温宿县及周边地区。沙尘暴最严重的时候,明明是白天,看上去就像黑夜一样。人走在沙尘暴里,眼睛根本无法睁开,就更别说出门上班或办事了。即使白天开车,灯光必须打开才行。
从年起,阿克苏地区历任领导在这里办的第一件要务,就是率领各级干部群众,全力实施柯柯牙绿化工程。从此,这样的工程就没有中断过,一代又一代人持续不断,持之以恒。就这样,艰苦卓绝的植树造林大会战,一直持续到了今天。截至目前,参加义务植树人数已达万人次,造林共计.3万亩,累计栽植树木万株。如今,柯柯牙已焕然一新,昔日的风沙策源地,已经变成了阻挡风沙的绿色屏障。每年风沙到来的时候,疯狂推进的脚步,一旦到了这里,就会搁浅,就会偃旗息鼓。垂死挣扎的脚步,早已化作了片片绿叶。阿克苏沙尘天气,由此锐减。每年的降雨量骤然增大,由原来的18.1毫米,已经突破了毫米。
“如果没有柯柯牙绿化工程,经济上,我们就不可能拓宽这么多增收的渠道,比如种棉花、蔬菜、木耳、养鸽子等等。村民们先后都已经摆脱了贫困!”这位龙口村的村民抹了一把眼泪,停顿了一会儿,他又告诉我说:“这里的每一棵树,就像是我的孩子!”说着说着,他就像树林深处走去......
他走起路来,腰板就像树一样是那么坚挺,脚步是那么坚实。他望着村民们种下的每一棵树,从神情上来看,表情是一丝不苟的,目光是严肃认真的。他望望这一棵,摸摸那一棵,心里头总是掂量着它们成长的每一个瞬间。从小树苗儿开始,村民们对它们嘘寒问暖,从来没有间断过,无论酷暑炎夏,还是狂风暴雨。小树苗儿憨态可掬的姿态,在村民们看来,仿佛自己的孩子,捧在手里,疼在心上。当它们的笑脸绽放的时候,跃跃一试的翅膀一开一合,就像隼鹰一样,时时渴望飞翔,遨游蓝天。
它们一会儿摆弄这个姿势,一会儿摆弄那个姿势,根系不慌不忙地深入了下去。它们汲取着村民们,从老远的地方担来的水,尽情地畅饮起来。话又说过来,它们现在还是娃娃啊!它们还不知道,明天一早起来,从村里通往柯柯牙的路上,最泥泞、最凌乱的脚印里,盛满了对它们的爱。即使它们身上溅上了泥巴,随时都会出现温馨的双手,帮它们擦拭干净。
一群鸟儿在它们中间跳来跳去,玩得十分开心。有的跳上了枝头,有的躲在了叶后;有的开始追逐异性,有的已经进入了热恋状态;有的在眺望远方,有的在呼唤什么;有的在玩过家家,有的在说悄悄话;有的已经进入了梦乡,呓语似乎已经随风飘走......
在我看来,其实它们是最幸福的。这片已经生长了三十多年的杨树林,从牙牙学语,如今,棵棵都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腰板已从当年的手指头大小,早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就连那些呵护它们的村民们,都不得不仰起头来,跟它们说话,跟它们聊天。护林员买买提依明·阿木提一谈起这些来,眉飞色舞,好像他已从花甲之年,一下又回到了年轻时代。
年的春天刚刚到来,柯柯牙这片沟壑纵深的荒滩戈壁上,就已经吹响了荒漠绿化的集结号。数以万计的阿克苏人,纷纷以义务植树志愿者的名义,像潮水一样涌向柯柯牙。你一棵,我一棵,一棵棵*杨、胡杨、沙枣树等等,就这样,它们先后来到了柯柯牙这个新家,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当年伐木工麦麦提依明·阿木提来到这里时,还是一个25岁的小伙子。他是从温宿县天山林场自愿申请过来的,他是柯柯牙绿化工程中,第一批(30多名)护林员中的,最年轻的一位。从风景如画、绿树成荫的天山脚下,来到荒无人烟的柯柯牙,买买提依明·阿木提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但他并没有后退半步,对林业的执着爱护,使他义无反顾地走进了这片干涸且贫瘠的戈壁滩,青春从此便扎根于此。
在他的记忆里,这里到处都是荒滩戈壁。坚硬的石头上,连棵骆驼草都长不出来,就更别说其它了。大风经常光临这里,漫天都是风沙。记得一次夜里突然刮起了大风,他在熟睡中都不知道,屋顶的草席都被大风刮走了,后来睡醒一看,满眼都是星星。
对于麦麦提依明·阿木提来说,作为一名护林员,不仅仅是一种责任和担当,下意识里,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正在步入伟大的使命。就是说从这时候起,责任油然而生。这里的每一个护林员,都要负责亩树林,成活率要确保百分之八十五以上。责任重大。同时,这也就要求每一个护林员,吃住必须留在林地。那个年代,一年的工资才元,但他非常珍惜这个工作,认为护林员这份工作,对于他来说很有意义。
一天到晚都在树林里巡视,他的身板始终就像大树一样那么坚挺。树叶的摩擦声,在他耳里,就像鸟儿的翅膀飞向了蓝天。叶子上的阳光,在林子的深处,泛起了层层温暖的涟漪。脚下的小草,听得懂这样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哗哗啦啦。一只蚂蚁在他的脖颈上来回奔跑,似乎下嘴的地方,都已经被泥浆灌溉。厚厚的,硬硬的,根本咀嚼不动。它干脆就放弃了这样的食物,另寻其它去了。衣服上落下了几片鸟屎,但在他的嗅觉里,就像绽放的花儿的气息一样,让他异常亲切。就像一枚枚勋章,高傲地挂在了他的胸前和肩上。这时,他高高地亮开了嗓子,树上的鸟儿仔细听了半天,实在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内容。从表情上看,它们已经不耐烦了,纵身一跃,就远走高飞了。
这些已经长大成人的小树苗,成群结队,大片大片地生活在柯柯牙,已经开始引人注目。它们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的确拥有很高的地位。柯柯牙绿化工程很快就成为了全国荒漠化的典范,同时被联合国环境资源保护委员会列为“全球佳境”之一,先后获得多个国家荣誉。但它们却并不懂得这些,生活在这里,依然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由此,护林员这个职业,在四里八村非常吃香,就连村里最漂亮的姑娘都嫁给了护林员。尚未嫁出去的,纷纷暗送秋波,时刻期待着能成为护林员的妻子。
说起柯柯牙来,好多人都不敢相信,在这片贫瘠的荒漠戈壁滩上,在这片连坑都挖不动的土地上,竟然能够长出这么多树来。而且在世界荒漠化史上,独具一格,独领风骚,独占鳌头。这里各种各样的树木,比比皆是,成为了荒漠戈壁滩上,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它们不仅仅能够抵御风沙,涵养水土,同时又成了这方水土的经济带。半个多世纪以来,阿克苏人以惊人的毅力,执着地做好了这一件事。如果说柯柯牙绿化工程能够挺立世界荒漠化的潮头,作为它们的缔造者,阿克苏人功不可没,当之无愧。
别看这里都是一些树木和果林,没有什么特别突出或显眼的地方,但它们造福一方的贡献,可与以任何荒漠化的地方相媲美。阳光暖洋洋地洒落下来,叶脉上的水渠里,那些哗哗流淌的清澈之水,是属于这片土地的,是阿克苏人一代又一代所付出的血汗之水。
每年的秋天一到来,麦麦提依明·阿木提的身影,就成了这些树木非常熟悉的贵客。在他背上所流淌出来的汗水,是它们最为熟悉的品牌饮料。无论白天黑夜,无论骄阳似火,它们的目光时刻都期待着他的到来,时刻都凝聚在他的身上。似乎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它们的生长和命运。浇水,施肥,他天天都在重复着这样的工作。如果有人胆敢伤害小树苗儿,他瞬间就会瞪起眼睛。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去打官司。就好像它们不是生长在土地上,而是生长在他的心里一样。
有时刮风下雨,他会给小树苗儿披上雨衣,而他周身上下,则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有时大雪纷纷扬扬,它就会用塑料布捂住小树苗儿,就像捂住自己的孩子一样,让他十分心疼。有时小树苗儿被雨水冲到了,他就会及时扶起来,重新栽种好。有时若那一棵小树苗儿生了虫害,他就会及时施药灭虫,否则,时间一长,小树苗儿就会因虫害而死。有时发现小树苗儿长出了*叶,一时发现不了问题在哪儿,这件事就会一直纠结在他的心里。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围绕着这棵小树苗儿来回转,反复观察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小树苗儿们时而在山下,时而在山上;时而在岸上,时而在岸下;时而在河里,时而在河边;时而潜水月亮湾,时而畅游星星湖;时而千年烽燧,时而库车老城;时而拍打着翅膀,时而跃跃欲飞;时而相互嬉戏,相互追逐;时而来到路边,时而来到农家小院;时而躲在山后,时而挺立山崖;时而亲吻着多浪河畔,时而遥望着归园田居塔村;时而学会了串门,时而来到了天山脚下;时而来到了塔里木河,时而穿越了塔克拉玛干沙漠;时而停留在了独库公路,时而迷失在了沙雅胡杨林;时而克孜尔千佛洞,时而苏巴什古城遗址;时而燕子山下,时而乌什古城;时而跃上了天山最高峰托木尔峰,时而叩开了神秘大峡谷的灵*之门......
麦麦提依明·阿木提有时困得眼睛实在都睁不开了,他就会躺在树下眯一会儿。或靠在田埂上,闭上了眼睛。即使他闭上了眼睛,即使他沉入了梦乡,那些小树苗儿,依然会在他的眼前来回闪现,或托梦与他......
沉沉的深夜里,他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来到树林深处,静静地倾听树叶之间摩擦的声音。在他听来,这样的声音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音乐,让他如痴如醉。特别是一到深秋,树叶纷纷飘落的时候,几片叶子落在他的身上,远远看来,就是一幅水墨画,实在是美极了。他捧起这几片叶子,内心深处,分明已经感受到了来年春天的希望和跃动.....
他这时才感到自己饿极了,于是,就从身上的挎包里,掏出干馕,就着渠水,吃得是津津有味。在他的意识里,这样的生活,已经相当不错了。他很满足。每次在巡视回来的路上,他的双腿,尽管就像灌满了铅似地,都快走不动路了,很累很累。但他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请过假,要求休息过一天。在别人看来,麦麦提依明·阿木提总是精神矍铄,脸颊上从来没有丝毫疲惫之情。他的身影,无论出现在哪里,它们总是欢呼雀跃。唯有他的到来,它们的步伐才会从从容容,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就像他是这片林子的主宰似地。很显然,它们认为护林员麦麦提依明·阿木提,就是它们这个大家庭中的一位成员。无论是谁有病,或有其它事情,大家都会来找他。它们一会儿看不见他,就像丢了*似地,感到很茫然,十分着急。
在它们眼里,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关乎着它们的生活质量,或生命安危。护林员麦麦提依明·阿木提的话语,就是它们生活中的指南针。就是饮水多少,也得前去问一问他。比如这一年春天的一个早上,他骑自行车来到他管护负责的这片树林里,他的身影刚刚出现在这里,它们就迫不及待地问这问那,就像他是个百事通似地。他的身份在这里得以转换,感到这里的家是很温馨的。怪不得他的爱人总是埋怨他,把这个真正的家给弄丢了。其实,他的家离这片树林,只有5公里的路程,骑自行车顶多也就半个小时就到了。但一忙碌起来,一个星期或半个月不回家,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只要东方一露出鱼肚白,它们早就等候在林子里了。它们可能,已经忘记昨天的一些人和事,但对于他的到来,时时都会记在心里。有的来到路口上,手搭凉棚,向村里张望;有的伫立在树梢上,观察着村口的情况,总想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身影;有的来到村里,问问邻居,他是不是有些累了?今天起不了床了?;或者是他家里有什么事了,来不了了?;有的蹲在路边,就像丢了*似地,不停地张望着什么......它们,一棵棵显得都是十分着急,让人觉着树与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遥远。这时,阳光洒落在片片叶子上,让它们感受到了一些温暖。它们相信,麦麦提依明·阿木提的身影,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出现在林子里,就像片片叶子所折射出来的阳光一样,给它们带来的,也是另外一种光明。
在我到访期间,它们争先恐后,给我介绍着他的一些人和事。甚至有的走上前来,拉着我的手说:“田同志,麦麦提依明·阿木提可是个大好人啊!我们都了解他,有关他的事迹,你可是写不完啊!”一棵树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头,把我拉到一边,悄悄给我说:“他可真不容易啊!”还有的,老远就喊住了我,问:“是不是他生病了?”我不得而知。它们就带来一些水果,托我去村里看看他。
这时,一棵树神秘地把我拽到了一边,说:“听说他妻子病了,是医院的!”当时,他的妻子来林子里找他时,他正躺在树下休息。它们都害怕别人打扰他,就没有告诉他妻子,树下躺着休息的这个人,就是他爱人。他妻子见他一身泥土,看了半天,没有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他爱人。就喊醒了他,着急地上前问道:“大哥,你见到我爱人了吗?”他当时困得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随口说道:“你爱人是谁?”妻子听出了是他的声音,一看他是这副狼狈的摸样,就掉下了眼泪,说:“你就不能回家休息吗?”。说着说着,就替他拍起了身上的尘土。他随手捡起了帽子,这才跟着妻子回了家。看来他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回家了。
当他回家以后,躺在床上,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耳边似乎就响起了它们的争论声,吵吵嚷嚷,队列不大一会儿就乱了套。他猛地一下惊坐起来,什么都没有想,也没有给妻子告别一声,披上衣服,骑上自行车,匆匆忙忙地就向林子奔去......
它们一见到他的到来,立刻都鸦雀无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心里都亏欠了什么。还有的见情况不妙,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悄悄地溜走了。其中一颗树,在退去时,一不小心,就摔了个仰面朝天。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等着挨批。可他并没有发什么脾气,没有大吵大闹。他的态度依然是温和的,以情动人,以理服人。它们跟在他的后面,似乎一下子都不会说话了,棵棵都低着头,沉默不语。有的手里,还拎着准备去看他的礼物。有的似乎喘着粗气,一直跟他说道歉,或对不起。
它们,这时才看清楚了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刚才还是激昂的情绪,它们看到这儿,什么话都没有了。各就各位,期待他的扶持。岂不知,它们从一棵棵小树苗儿,长到今天,棵棵都长成了参天大树。无需介绍,人们都知道,这就是护林员们的付出和劳动,结出的辛勤的果子。望着阳光下,那一片片长势旺盛的林子,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酸甜苦辣,就像打翻的五味瓶,即复杂,又简单,瞬间又化作了眼角的泪水,嗒嗒地流了下来......
其实这一片片林子,就是阿克苏人民,向世界荒漠化宣布的重大胜利。简而言之,阿克苏人民为此所付出代价,是值得的,是了不起的。其精神的灵*之存在,就仿佛这一片片林子,让世界荒漠化的地方瞪大了眼睛。之前,那些忐忑不安的忧虑,已经化作了片片树林的苍翠之色。鸟儿们拍打着翅膀,在这里飞来飞去,它们高兴极了,玩得非常开心。一棵树一棵树地种植在这里,直到今天看来,生态柯柯牙的苍翠之色,已经成为了阿克苏人民的精神翠色。世界的目光,时刻仰望着这里,并竖起了大拇指头,大声地说道:“阿克苏人民了不起!阿克苏人民亚克西!”
麦麦提依明·阿木提的妻子,在生儿子的那一天,他根本就没有想起来这件事情,他依然守候在林子里。特别是时刻守候在那些小树苗儿的身边,问这问那,呵护有加。他的妻子知道,是爱人一忙碌起来,又忘记了这件事情。幸亏有家人及时赶到,医院里来的。她并有埋怨他,也没有责怪他,她太了解他了。据说女儿出生时,他一直守在妻子的身边,一刻也没有分离。
指不定什么时候,儿子就会突然问道:“爸爸,我出生时,你为什么不在妈妈的身边?”儿子这样嗔怪道。他听了一时无语,总觉着从内心深处愧疚,对不住她们母子两个人。他后来把儿子带到柯柯牙来,他给儿子讲了许多、许多种树、植树和养护树苗的故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儿子渐渐地明白了,从此再也没有责怪过父亲。他常常告诉儿子说:“这些小树苗儿,就像小娃娃,护林员就是它们的衣食父母。它们离不开我这个爸爸,我也离不开它们啊!”儿子听了点点头,他为自己曾经错怪了父亲而内疚。儿子说:“我长大了,也要像父亲一样,当个护林员!”他望着越来越懂事的儿子,眼角是潮湿的。
一天,他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无意中抬头一看,大片大片的乌云,已经从远方低低地压了过来。甚至,有的已经从树林后面扑了过来,并在林子里上下翻滚着。一团团是那么浓厚,乌云之间似乎没有一点缝隙,看不到一点光亮。乌云缓缓飘过来时,就像猛兽一样张开了大口,似乎要把整个林子,一下吞进肚里。他一看不好,就在顷刻间的倾盆大雨之中,再次冲进了林子深处......一棵棵小树苗儿终算保住了,但他却被淋成了落汤鸡。等大雨停下来的时候,太阳的第一缕光芒照射进来,那些小树苗儿是欢雀鼓舞,非常感谢他在关键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与它们站在了一起。草儿们已经拍红了小手。花儿在无声无息中,兴奋地散发着激动的心情。就像他立了什么大功似地,狂风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叶子们在来回摆动的旋律中,无声的节奏响彻了天空。
它们昂起了头。一滴雨珠儿不算什么,但它们纠结起来,就是倾盆大雨。这样的大雨,对已经长大成人的参天大树,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小树苗儿的伤害,却是极为不利的。换一句话说,简直就是沉重的打击和伤害。一棵小树苗儿摇晃着脑袋,在林子里耍闹着,嬉戏着。他这时才拧干了衣服,踏上了回家的路......
乌云渐渐散去,雨后的天气特别寒冷。他打了一个喷嚏,似乎有点感冒。但他并没有在意什么。一路上,*杨纷纷展开了翅膀,做着欲飞状。它们是从草地上起飞的。翅膀下面,就是咿呀学语的小树苗儿,它们相互依偎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就是它们明天冲刺的高度。
只有这个时候,麦麦提依明·阿木提才感到护林员的工作是多么重要。它们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就是要大于他的实际付出和劳动的。自行车的铃声,就像他嘴边常常哼着的小调,在*昏,或在深夜里传出的很远、很远......
他的雨衣刚刚干透,眼看就到村子里了。妻子做的一手好饭菜,正在餐桌上静静地等着他的品尝,谁料乌云又悄悄地压了过来。不远处的小树林,瞬间又淹没在了大雨里。天空上轰隆隆地响起了炸雷,林子里的雨水瞬间暴涨,小树苗儿们顿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躲藏。麦麦提依明·阿木提只要不在林子里,它们就像被抽去了主心骨,怨声载道,不知所措,拼命地各奔东西。有的倒在了雨水里,有的折断了树枝;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有的在哀鸣地呼救;有的被冲来冲去,磕碰的满身是伤;树林之中,一棵小树苗儿,在被雨水冲走的那一瞬间,发出来一声声哀鸣的呼救......
麦麦提依明·阿木提沮丧地蹲在林子里,他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想看看损失到底有多大。雨水不停地冲洗着他,雨珠不断地叩问着他,仿佛他的生命里,已经生长出了许多、许多的问号。想到这里,他的周身,禁不住一瞬间哆嗦了一下。泪水被雨水冲刷下来,在他的眼睛里,那棵小树苗儿的身影和哀鸣声,比什么放得都大。他俯下身子,把东倒西歪的小树苗儿,重新载好,或扶起来。在抬头看云的那一刻,他头晕目眩,一不小心他就歪在了树下。豆粒一般大的雨珠,时不时就会落在他的脸颊上,静静地流了下来。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上的乌云并没有完全散去,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他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反反复复,检查着每一棵小树苗儿。尽管他的脸上,已是疲惫之色。但林子里的那些树们,纷纷伸出手来,向他示好,或问好。就连落在草叶上的雨珠,见了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小苗儿渐渐地长大,在风中开始奔跑起来。它们跑着、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就扭过头来往回看,护林员麦麦提依明·阿木提的身子,已经很明显地无法支撑这里的大量工作了。三十多年过去,他显然已经老了下来,体力再也不如从前了。那个壮硕的小伙子,如今脸上已经长出了皱纹,似乎皱纹已经把他的青春吞没了。年轻时的那股神气劲儿,如今已经苍老了许多。他的后背,略微有些佝偻。但他奔波在树林里的脚步,却从来没有停止过一天。
时而看看小树苗儿,时而就会喷药灭虫;时而剪裁掉多余的树枝,时而观察着天气变化;时而停下脚步,他望望树上的鸟儿,嘴边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时而倚在树干上,一闭上眼睛,瞬间就会进入梦乡......梦中的呓语,仿佛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地闪烁着、闪烁着......
如今,他佝偻着脊背,还在树林里来回巡视。那些已经长大的小树苗儿,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非常感动。但更多的,还是放不下他的身体。就这么大的年龄了,有时,他就像小孩子一样,从坡上跳进沟里,侍弄那些小苗儿。他工作拼起命来,就像狂风暴雨一样,一阵又一阵。那些鸟儿跟在他的身后,只要一发现树上生了虫子,就会干净、彻底地全部吃掉。有时它们在树上嬉戏、打闹,可心里非常感激护林员麦麦提依明·阿木提,是他,为它们创造出这么优雅的一个生态环境。
深秋的树林里,纷纷扬扬的落叶,就像鸟儿们的心情诉说不尽。他的身影,就像一片树叶飘了起来。时而飘在树上,时而飘在树下;时而飘在风里,时而飘在雨里;时而飘在七月的火里,时而飘在坚硬的冰上;时而迎着朝阳出没于此,时而披着星光深夜归来;时而饿了,就着渠水,肯上几口干馕;时而困了,歪在树下,就地美美地睡上一觉......
林子深处,小树苗儿尽情地在歌唱,麦麦提依明·阿木提倾听着这些未来苍翠的歌声,似乎都陶醉了。特别是他亲手栽下的那十一棵小树苗儿,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他痴痴地望着它们,心里有无限感慨。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洒落下来,他仿佛看到了女儿那可爱的小摸样......女儿夭折时,她才十一岁啊,这让他痛苦不堪。情绪天天就像沉默在灰色的帷幕之中。一棵小树枝,突然绊了他一下,他隐隐感觉到,这是女儿呼唤爸爸的声音,在这片树林里,时不时就会得到应验。此时此刻,他好像听到了女儿那稚嫩的声音,这让他欣喜不已......为此,他就及时地栽下了这十一棵小树苗儿......
但笼罩在他身上的另外一种乌云,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也会散去。人的命运就像来时那样,走时同样那么匆匆。唯有他种植下的这些小树苗儿,可以永恒地、长久地延续小女儿的生命。女儿时而在树林里蹦跳着,时而采摘着野花儿;时而躲在树后,时而露出小脸蛋;时而在两棵树之间跳绳,时而探头探脑地玩游戏;时而来到路边,时而跑到坡上;时而望着天空发呆,时而哼着儿歌,唱个不停.....仿佛树林之间,处处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和歌声......
碧蓝、碧蓝的天空下,今天的柯柯牙绿化工程,已让大片大片的戈壁荒漠,挺进了世界葱茏之最。时而是国家湿地公园,时而是塞外水上江南;时而是归园田居塔村,时而是天山托木尔大峡谷;时而是阿克苏河流逶迤远去,时而是塔格拉克河流歌声不断;时而是葡萄结成了串串,时而是香梨坠弯了秋天;时而是大红枣儿挂满了枝头,时而是饱满的核桃笑弯了腰;时而是冰糖心苹果甜透了阿克苏,时而是农家乐的笑声,飘满了多浪河畔......阳光下,荒漠戈壁滩上崛起了“绿色农行”。我的目光所及之处,绿意盎然,鸟鸣啁啾;凉风习习,稻田波浪滚滚......
生态柯柯牙纪行的心情是令人陶醉的,是令人难忘的。一棵棵*杨向我挥手致意,朵朵浪花铺满了这些文字。片片树林犹如绿色之网,村民们忙碌的脚步,就像水果撒落了一地。额头沁出的汗水,就像一颗颗太阳湿漉漉地滚落在丰收的果园里,滚落在他们喜悦的心上......
天山最高峰托木尔峰上的冰川,在阳光的炙烤下,以奔腾的方式,匆匆忙忙走下山来,孕育出了一片又一片草地。在外人看来,阿克苏的点点滴滴,仿佛青翠欲滴,让人流连忘返。一群白鹭漂浮于多浪河,大峡谷的鸟鸣声,偶而清脆几下,似乎已经传出了很远、很远......
从另外一角度来审视,托木尔峰就像一只草原鹰,在我来到它的跟前之后,突然就张开了一对大翅,在草地上来回奔跑。它锐利的目光,张望着天空远去的云朵,一动不动,已经闪现在了远方。
所有腾飞的欲望,都在生态柯柯牙跃跃欲试。阿克苏完好无损的大美之行,让我的创作感觉再次具有了冲动之力。字与字之间的果香,推推嚷嚷,倾巢而出;行与行之间的歌声,欢快地响彻了天山、昆仑内外......生态柯柯牙的植被,就在天山脚下分布开来,给人的感觉,一眼就是暖融融的春天和归宿。一棵小树苗儿挪动着它稚嫩的脚步,向我走来。当我抱起它的时候,每一次、每一次趴在我的怀里,就像它再次归隐了林子,或草原。
小树苗儿高兴极了,它引领着我,来到树林深处,让我看看绿色覆盖之下的它的家。它固执地让我进屋坐坐。片片叶片,就像生态柯柯牙的翅膀,一会儿工夫,就让它飞过了天山,飞过了昆仑;飞向了蓝天,飞到了世界各地......这样的飞行高度,是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的。于是,在我眼前出现的阿克苏,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世界,是一个令人惊艳的世界,这里到处都是苍翠欲滴的草原、阳光、河流、高山和生态柯柯牙精神。
来源:阿克苏零距离作者田万里
编辑:李琴
审稿:张铁玲
投稿邮箱:tougao.aksrb.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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