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醇的香
河口村的初夏,美得像极了初恋,宁静、清纯又甜蜜。天空那么湛蓝,云朵那么清逸;远处,祁连皑皑,雪峰巍巍;眼前,清渠浅浅,槐香阵阵;岁月静好,如诗如画。这是河西走廊独有的风景,也是河口人习以为常的幸福。
追着柳絮,听着鸟鸣,徜徉在如梦的夏天。田园里,枝头上,幼果滴翠,青杏惹人。孩子急不可待摘一颗塞进嘴里,又被酸得龇牙咧嘴吐舌头。俏皮猴急的模样,像极了童年的我。
清风拂面,捎来阵阵奇香。这香,是浓郁的,一旦与你相遇,顷刻身心陶醉;是醇厚的,初闻清甜,越品越浓;是悠远的,如思绪般绵长,浓情般难舍;是温暖的,如童年的山歌,母亲的叮咛......,这,正是记忆中最为熟悉,亦终生难忘的沙枣花啊!
曾经年少的我,喜欢在某个初夏的清晨,折一枝沙枣花,插在书桌上。淡淡的颜色,甜甜的清香,虽无音乐相伴,心情总是那么平静愉悦。离家求学时,喜欢把沙枣花插在床头,问着温馨的花香,抛却忧心烦恼,安安静静入梦,就像母亲在身边。毕业时,我把沙枣花做成精美的书签,夹在最喜欢的书里,送给最知心的朋友。多年后偶遇,朋友说,书签至今保藏着,只因那香味太美好,藏着最纯最真的少年时光。相依而坐,我们笑着笑着就哭了。
忆着往事,循香前行,走到一棵不高大挺拔,亦不俊秀婀娜,甚至有些“老土”的“丑树”前,我沉默了。
灰褐色的表皮,干枯了,龟裂了,宛如密密麻麻的刀痕,又如纵横交错的沟壑,视之沧桑,抚之粗粝。低矮的躯干,努力向前倾着,卑谦而又倔强,仿佛经历了无数次暴风狂沙,却依然探索前行。枝干并不粗壮整齐,反而有些纤弱凌乱,纵然随意披散,也难掩骨子里的顽强。灰绿的叶子繁而不乱,略似柳叶,却毫无柔弱娇媚之态,倒多了一种沧桑沉稳。星星点点的*色细碎花儿,小巧而精致,齐齐并列,轻轻摇晃,似有无限心事,欲向人倾诉而不得。
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在如雨的阳光里,在婆娑的泪光里。她,瘦小佝偻而沉稳倔强,像极了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感情上最为依赖的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是这样一段文字:“她是一个很沉静的女人,两只灰色眼睛里含着无可奈何的温良的倔强劲头儿,好像是一匹累得筋疲力尽的母马在拉车上坡,自个儿明知拉不动了,可是依然得拼命地往上拉!”这,是高尔基笔下,一位苦难而又坚强的母亲。
生命中有两位母亲:妈妈和婆婆。她们不畏挫折,乐观生活,就像扎根戈壁、无惧风雨的沙枣树。她们知书明理,言传身教,在儿女心中播下勤奋朴实、善良正直的种子,正如沙枣花傲立风雪,笑傲*沙,在大漠留下清甜悠远、沁人心脾的香*。她们也曾青春飞扬,风华正茂,现如今因岁月的雕刻而静美如诗,因生活的磨砺而温润如玉,因苦难的淬炼而沉稳如钢。她们早已年过花甲,挺直的腰板渐渐弯曲,仍为家庭出力,为儿女分忧,就像沙枣树一样热情、顽强。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一年更比一年深,纤巧白皙的手也皴裂发暗,仿佛沙枣树皮一般苍老厚实。唯一不曾变过的,是那慈爱、坚定的目光,正如星星点点的沙枣花,勇敢绽放,播撒芬芳,浸润着游子疲惫落寞的心灵:孩子不要怕,挺起胸膛,困难时别退缩,黑夜里莫彷徨。
世间最难挽留的,怕是时间了。二十余载只是弹指一挥,当年那个喜欢爬树折沙枣花的野丫头,早已成了母亲。现在的我,不再折沙枣花,无论多喜欢,无论多想拥有这份醉人的香。每每看到沙枣树,看到这与胡杨、红柳一样顽强不屈的生命,我总会想到母亲,故而感受到一种温暖,一种力量,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她不只是一棵树。
她是戈壁的女儿,是大漠儿女的精神母亲。无论生长气候多么干燥,无论风沙多么肆虐,无论岁月多么无情,即使佝偻着、匍匐着,甚至拧曲着,也绝不放弃拼搏。如火的骄阳下,漫天的*沙里,她挺起瘦骨嶙峋的身躯,坚守着脚下的土地,为大漠平添一份绿,为戈壁留下一缕香——这香,甜如蜜糖,醇如陈酒,清如恋歌,暖如母爱......大漠儿女情有独钟,即便远足千里,每每*牵梦绕。
致敬沙枣树,迷恋沙枣花,挚爱人间最醇的香!
来源:嘉峪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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