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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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6/10 21:33:00

别动它,不然庭栋和宗宝回不来了!

—《沙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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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枣树

◎19文学1施玉环

沈玉莲抱着两岁的儿子,一动不动,只是一遍又一遍用脸蹭着她的心肝,孩子往日憨娇稚气的脸全然不见,苍白的脸上嵌着同样苍白的嘴唇。沈玉莲的喉咙已经哭哑了,像是平日里吃的杂面馍馍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却扯着心生疼。

她的心是真的疼啊,大儿子脐带绕颈,生出来就没了气,她见都没见一面就被婆婆抱走了。庭栋安慰她说那个孩子和他们没有缘分,她也安慰自己大儿子去找更好的爹和娘去了,可她还是想他的,她经常想着如果他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是像她多一点还是像庭栋多一点。

她盼啊盼啊,盼到门前沙枣树够上了门楣,盼到沙枣树够上了房檐。

盼着地里的青稞收了一茬又一茬,她终于盼来了宗宝。

她真是爱极了宗宝,庭栋也是,虽然他不说可是她知道,他以前从城里卡岗回来骑着马总是慢慢悠悠的,村里的土路硬是不见扬起一点*土,生怕累坏了马。可他现在回来不仅身上的袄子要掸很久才能露出羊毛的本色,就连马儿一进家门就先找水槽吃水。

“你回来骑着马慢点儿,村里路上都是庄邻,本来村里人就嫉妒你在城里有个好工作,你又白白让他们吃了一嘴*土,这下村口又有几天闲话要扯咯。”玉莲一手抱着宗宝,一手拿着结婚时陪嫁的暖瓶往搪瓷脸盆里倒热水。

庭栋先用帕子擦了擦手,用左手摸了摸宗宝肉嘟嘟的脸蛋,边擦脸边说“咱们过自己的日子,让他们随便去说,被人说说缸里的油又不会少一勺。”

“宗宝,你看你爹,一点儿都不讲道理,咱们宗宝长大可不能学爹。”玉莲嘴上说着刻薄庭栋的的话,可是眼里却溢满了藏不住的欢喜,玉莲本就长得出了名的好看,这一笑衬着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庭栋看着玉莲,又看看宗宝:

“宗宝长大要跟爹一样。”

“像你做什么?”

“像我一样才能娶着这么漂亮的城里媳妇啊”,庭栋揶揄道。

“你看你,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没个正形。”

“我说的都是实话嘛,宗宝,你说是不是啊?”

宗宝似乎听懂了一样,在玉莲的怀里往上蹦,咿咿呀呀的双手直挥。

庭栋笑的很大声,这笑不像是从嗓子里发出的,而是从胸腔里震出的声音,玉莲听着这笑声比隔壁小姑子给她偷偷唱的花儿小调(西北河湟地区一种民歌,主要是内容是男女之间委婉的表达爱意)还让人受听。

嫁给庭栋是她最欢喜的事了,和她一起长大的姐妹都觉得她父母狠心,把她这个附近出了名好看的城里姑娘,硬是嫁给了大她五岁的卫庭栋,虽然卫庭栋在城里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可是上有公婆照顾,下有未娶妻的弟弟庭梁和未出嫁的妹妹香兰要扶持,这家境实在是算不上好。

可是玉莲却一点儿都不后悔,庭栋娶她入门之前,对卫家的老老少少的都发了话,他不娶的不是媳妇儿,而是闺女。

这让玉莲城里的爸妈十分高兴,他们只有玉莲这么一个女儿,玉莲爸爸在城里粮站工作,在当时那个不知饱是什么滋味的年代,这是一份人人艳羡的工作,烧火的人总不能被冻死,玉莲从小也是被好吃好喝娇生惯养出来的,他们不求未来的女婿多么的富裕,他们只求自己一直捧在心尖儿上的闺女,找个踏实的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是这种踏实并不长久,小外孙宗宝身上突然涨了大片的红疹,孩子突然呼吸困难,医院,竟是活活被憋死了。他们心疼的成宿成宿睡不着,又担心女儿的身子,只能让玉莲的妈妈搬到村里去照顾玉莲。

玉莲已经不知白昼的昏睡了三天了。

村里的老人说,早夭的孩子不吉利,要一丝不挂的来,一丝不挂的去。她的宗宝啊,西北的天儿这么冷,他光溜溜的躺进木头棺材里,冷了怎么办呢?这夏天热起来,晒得*土直发烫,热坏了她的宗宝怎么办呢?她见过喜丧(高寿老人去世),入殓的时候棺材里堆满了粮食,老人穿戴整齐,旁边摆着些老人生前喜欢的首饰。可是她的宗宝什么都没有,他爹给他的做的木头枪他没带走,奶奶给他缝的棉衣小袄也没穿,小叔叔给他买的红枣糕也没吃。

村里的老人又说了,早夭的孩子不能进祖坟不能立碑,她的宗宝只能睡在一片光秃秃的*土坡上,他还这么小,找不到祖坟怎么办呀?宗宝啊!你连个碑都没有,等娘老了,你的坟头长满草了,娘可去哪儿找你呀?

玉莲呆呆的,由着双颊已经凹陷下去,眼眶青黑的庭栋从她的怀里抱走宗宝,她先是看着庭栋把宗宝放进了棺材,接着放进了那个土坑里,接着盖上了土……

妈和小姑子搀着她,婆婆已经在一旁哭得躺了下去,玉莲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

“玉莲,哭出来,哭出来心里就不难受了”玉莲妈眼里流着泪,劝着玉莲。

“是啊,嫂子,你难受别憋在心里,不然会把身子憋坏的,宗宝那么乖……那么惹人爱……”香兰劝着玉莲却突然想起她的小侄子,哭的更厉害了。

玉莲还是没有哭,她只是看着烧给宗宝的纸钱烧成灰烬,北风一扬,夹杂着还未燃尽的火星,飘得到处都是,她白色的头巾上一会儿就沾满了黑色的灰,她挣开妈和香兰的胳膊,手往头巾上一捏,什么都没有,只是手指变成了黑色,她看着灰烬突然间仿佛宗宝叫在她:“娘,带我回家”

玉莲突然好像身上所有的精气神儿都回来了,旁边的香兰看着嫂子,身上瘆得慌,大嫂这样子让他想起了二爷爷去世前的回光返照……

玉莲整个人的神情飞扬起来了,她大叫一声:“走,宗宝,娘带你回去!”

随后身子向后一挺直直的倒了下去。

“唉,我说啊,这女人还是得看命,你看卫家那大媳妇,长得那叫一个攒劲(西北方言:形容十分漂亮),可架不住命不好啊,这才嫁进来几年啊,两个儿子都早夭,庭栋骑马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偏偏被马蹄踩了腰,落了个残疾……”

“王嫂子说的是啊,城里人又怎么样,我说她也是该,我最瞧不起她以前那趾高气昂的样儿,在家什么活儿都不干,每天穿的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解放前地主家的大少奶奶呢”

“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庭栋找村长想要跟她离……”

这种消息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庭栋侧躺在床上,一侧的肌肉萎缩严重,他已经不能平躺很久了,她需要被玉莲照顾,他看着玉莲眼角的细纹,心疼了很久。他突然很难过,是种鼻头酸涩,眼眶蓄泪的难过。

他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最后终于又重新握紧了。

“玉莲!”

“怎么了,要翻身吗?我去找庭梁过来撑着点儿?”

“不是,你先坐。”

玉莲坐了下来,心里却是预料到了什么。

“玉莲,我们离婚吧!”

玉莲很平静“为什么?”

“你记得我娶你进门前答应丈人丈母什么吗?我说要像疼闺女一样疼你,可是我现在却拖累了你,我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我心里没有一天是踏实的!”庭栋用全身的力气在说话,只是那声音也刚好够玉莲听到而已。

玉莲没有说话,她的双手握着刚倒满热水的杯子,很烫,烫的她的手微微发抖。

“我们没有孩子,你还年轻,你不应该跟着我过这样的日子,我们离婚吧!”

玉莲还是没有说话,她的眸子一直盯着庭栋的眼睛,盯得庭栋终于把泪流了出来。

“就算我求求你,我们离婚吧,算我求你行不行,你就当成全我行不行!”

玉莲也哭了。

她嘴里含着咸涩的泪水说:“好,我们离婚。”

后来村里的人再也没有见过玉莲,他们说玉莲真狠心,丈夫对她那么好,丈夫一残废就跟他提离婚。

听人说她先是嫁去了偏远的刘家寨,摊上个好吃懒做的丈夫,玉莲又被宠的不会做农活,被丈夫打骂得精神出了问题,城里的爸妈也已上了年纪,拼着最后一口气求着刘家放了人。

再后来玉莲嫁到了离卫家不远的盐村,合了爸妈的心愿嫁了一个老实憨厚的庄户人。

卫佳从没见过自己大舅舅,却终于见到了村里人常常说的沈玉莲——她的大舅母。

她也嫁到了盐村,娘说的是对的,大舅母不是村里人说的那样,虽然大舅母老了,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大舅母一样好看的人。虽然她脑子不清楚了,可是大舅母对她极好,她刚嫁过去人生地不熟的,大舅母总是来陪她。

“卫佳,你阿舅回来让他别等我啊,我尼龙裤子长了,去找刘婶子锁个边儿”

“卫佳,别给娃娃做衣服了,他宗宝哥的衣服新新的,初夏秋冬,衣服裤子,里面穿的还是外面穿的,你奶奶都收拾好着呢”

“卫佳,快,你大舅……”

大舅母也有待她不好的时候,她去大舅妈家,看着门口沙枣树上的果子长得极好,她刚要给伸手去摘,大舅妈突然打掉了她的手,捧着枝干,轻轻安抚它说:

“别动它,不然庭栋和宗宝回不来了!”

回娘家时,母亲告诉她:

她玉莲嫂子走时什么都没要,就带走了门口这棵沙枣树……

本次“衡芷杯”参赛稿件优秀作品众多,参赛同学表现亮眼,然奖项有限,我们感谢每一位投稿者,恭喜各位获奖同学,并对未能获奖的同学表示遗憾。获奖与否具有一定偶然性,最终获奖的作品也仅能代表评审老师们基于个人视角的不同偏好及其综合。感谢各位同学的热情参与,此后“衡芷杯”一、二、三等奖作品将于近期陆续推出,欢迎同学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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