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爷爷问我,你长大了干什么,我说当老板,挣好多钱,给爷爷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爷爷摸摸我的脑袋,若有所思地说:“到那时,我就在黑山晒太阳喽!”
在我老家高台县罗城镇罗城村正北,有一座山叫黑山,属丘陵低山,主峰米,属于远近闻名的合黎山的一部分。合黎山,最早出现于古代名著《书·禹贡》:“导弱水,至于合黎。”弱水即我们村子南边的黑河。
我们家祖坟就在黑山的半山坡。
儿时的我懵懵懂懂的,根本听不懂爷爷的话。后来,我去了外地上学,又后来在外地工作,没有当上老板,也没有挣上好多钱,但只要回老家给爷爷带好吃的这个心愿一直在延续着。
先是奶奶去世,又后来爷爷安葬在了黑山,我也明白了“我就在黑山晒太阳”的真正含义。
人终有一死,能够偶尔想到自己的最终去处,也是对自己的一种鞭策和激励,敦促我们只争朝夕、不负韶华。就像爷爷一样,一生乐观豁达、勤劳务实,带着我父亲和叔叔们,一一实现着自己的愿望。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今年清明假期,我请假回了一趟老家高台,正逢高台连降三天小雨,因为哈密很少见到这样的雨天,虽然冷得让人发抖,却让我十分兴奋。
清明当天,因连日下雨黑河水流湍急,河水变得混浊。沿黑河岸边公路向西北行40多公里,就到了罗城黑河大桥。我走下车,迅速按着快门,取景框里,黑河岸边儿时记忆中的一排排沙枣树仍然坚守在那里,枝条变得柔软稠密,像一个个舞者,朦朦胧胧的,正努力抽芽吐绿。一群羊在林间穿梭,啃吃着枯草下刚冒头的嫩草芽,枯草萋萋,熬有风吹草地见牛羊的意境。
过了罗城大桥,向西北再行约5公里就到了黑山脚下。
又见黑山。山顶处浓云滚滚,山风猎猎,顷刻间雨脚像丝像线像布,从云头扯了下来,远处的山上下起了雨,混沌成一片,黑山并不高大,但在云雾中,变得更加威严,飘飘渺渺,这山雨说下就下,远远的能隐约听到雨点落地的声音。
山风夹杂着细细的雨点吹了过来,我一一跪在爷爷奶奶、父母和二叔的坟前,上香、磕头,原本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得得失失告诉他们,但当泪水和雨点混杂在一起,竟一时间无语凝噎。
千里之外,父母的坟就在这里,我又能怎么样呢?自从父亲安葬到这里,已经两年多了,我第一次来这里。疫情的影响、工作的忙碌和工作性质的特殊都只是借口,再多的理由,面对孤坟都显得苍白无力。跪在坟前,心中惦念的是过往的已故亲人们点点滴滴的爱,丝丝缕缕的遗憾、无奈。我在不停地问自己:如果那样,将会怎样?
如果最早时明白了爷爷“我就在黑山晒太阳”的含义,我将会更多一些对爷爷的关心,为他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带他去看更高的山,带他去看更大的海;我将会给几乎失明的母亲多做几顿可口的饭菜,多讲几个笑话给她听;我将每天守在身患癌症的父亲病床前,为他端茶倒水,为他捶背洗脚……
人生有太多的事需要我思索和感悟,唯“我就在黑山晒太阳”这一句明白的太迟,感悟的太慢。
又见黑山,与已故亲人相距咫尺,却是阴阳两隔,他们在里面,我在外面。我能做的就是看到前方、看清前方,珍惜活着的每一天,懂得为什么出发,只要不迷失方向,有些事就不会明白的太迟。
又见黑山,对于生与死,我又有了一点点的顿悟。
文:寇俊峰
编辑:谭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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