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克林，男，中共*员，中学高级教师，省骨干教师，甘肃省年“园丁奖”获得者。
故乡的荣光
胡克林
“人居长城之外，文在诸夏之先”“俗朴风纯、人民勤劳”“民勤无天下，天下有民勤”这是世人对民勤由来已久的赞誉，民勤和民勤人受之无愧。
地处西北边陲、沙坳一隅的家乡民勤，是祖国西北版图上一个奇特而失去平衡的震撼存在，是一个因沙漠狂风而让人闻之心悸、听之神往的地方。
驻足于老虎口、青土湖、红崖山水库这些民勤标志性地界处，用心聆听历经风霜的历史见证或高亢悲壮，或哀婉凄怨，或情定沙海，或置身事外的心酸诉说，你定能在沙井文化和治沙兴水保绿洲的历史缩影中，零距离的触摸到沙漠明珠的骨骼神韵，真真切切地领悟到民勤精神的精髓！
时光易逝，岁月难留，迄今已有两千多年漫长历史的民勤，其有文字记载的生息繁衍始于东周，历尽封闭缓慢、几近自生自灭的演进发展，直到两汉时设君立县才使自己有了名正言顺的归属；后经数代王朝励精图治，特别是明清的移民屯田，镇番民勤、“塞上南粤”的版图才得以相对固定，社会经济也随之有了相对较快的发展，民勤今天的版图规模大致沿袭与此。
脚踏无垠*沙，手抚枯死梭梭，脑映九三年“五五”风暴，唏嘘不已的伤感失落之情无约而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木多榆杨而槐桑桐并茂”，两千多年前镇番（民勤）那一望无际的丰美水草和参天密林，不知何时已被眼前一望无际的漫漫*沙所取代；“十地九沙、非灌不殖”的生命禁区，已根本无法和多“泉”“沟”而带“湖”“湾”的镇名，村名相匹配；无数文人墨客笔下那祁连负雪、冷艳如画的塞外美景早已幻化为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楼。历尽日升月落的人事代谢和冬去春来的万物更替，今天的我们只能透过那残存的，不！是那仅存的线性方寸绿洲窥探曾经属于这里的荣光与富有、悲壮和哀婉。
背依刻有“决不能让民勤成为第二个罗布泊——温家宝”的巍峨石墙，穿越历史的迷离泪眼，追问疑惑的思绪中朦朦胧胧摄入了心随意动、情随绪奔的凄楚场景：无数祖祖辈辈依托毡房率性散居、挥鞭疾驰的牧民，在*沙狂风遮天蔽日的蹂躏驱使下，在男女老少顿足抢地、撕心裂肺的嚎哭伴随下，艰难无助而又执拗倔强地寻觅着新的安居之地。安土重迁、身葬故土本是人之常情，但不幸的是背井离乡、逐水而徙、弃牧从农成了他们无奈而又最终的选择与归属。从此，连片聚居取代了自由散居，精细农耕取代了祖传游牧，封闭独立的四合院取代了敞怀纳客的毡棚房，馒头碱面取代了酥油奶茶，炉边小斟取代了大碗豪饮，社火说书取代了赛马叼养，毛驴*牛牵引的架子车取代了配饰雕花马鞍、日行千里的骏马……这是正统的中原农耕文化与边塞游牧文化的碰撞融合，其结果就是民族融合的渐进升级，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农耕技术得以推广普及，中原发达地区的农耕文化从整体上取代了边塞游牧文化，共同的文化信仰在极大加快民族融合的同时，也空前提升了聚居民族的民族认同感。
“南蔽威武，西接张掖，翼带河陇，控临绝塞，地形陡绝，戎马之场。”从早期的戍边游牧、驿站榷场、烽火信台，到后来的弃牧从耕、丝路重镇、边关要塞，兵连祸结、命途多舛的镇番（民勤），虽历经烽火侵袭、民族融合和农牧文化的对接碰撞，但那“俗朴风醇，人民勤劳”的个性风韵依旧神存*在，没有因时光岁月的流失而褪色，也没有因人事代谢、万物更替而消解蜕变；反似一杯香醇醉人的马奶美酒，历久弥新。
人类与自然的博弈，往往是以破坏自身的生存环境为高昂和最终的代价。世界环保主义理论家利奥波德说“在人类历史上，我们已经知道（我希望我们已经知道），征服者最终都将祸及自身。”
一语成谶，民勤和民勤人被不幸言中。“从恶如崩”，生产力快速进步催生下的农耕技术获得长足发展，人们对财富的极度渴求使得征服自然的欲望膨胀到了极点。大规模、无节制、不间断的移民屯田，加之连绵不断的战争，使得民勤的自然和生存环境急剧恶化，大漠*沙与变态狂风，取代了“土沃泽饶、可耕可渔”的“塞上南粤”曾经的醉人草原，参天密林和蜿蜒河流，随之而来的就是辛酸血泪，不堪回首的奔走西口。“沙漠之舟”的漫长驼队和驼把式的行走路线，就是这段苦难岁月最具标识的印记。
“你可以毁灭我，但绝不能打败我。”祸及之日，就是面对和反省之时，更是付诸行动、填补透支之始。恶劣的自然和生存环境并没有使我们的先辈屈服退却，背井离乡的奔走西口，也丝毫没有动摇先辈们坚守家园、降魔锁龙的决心。植树固沙、兴水求福，办学治愚，他们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和坚韧，固守着这方生养自己的贫瘠沃土。祖辈倒了，父辈上，父辈倒了，我辈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有过空白与缺失。这种可贵的，常人难以复制的固守，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因养家糊口而背井离乡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表现的尤其震撼人心。“朱炎大地成枯槁，空使苍生瞻望悬。”天灾夺去了人们的生命，但不能、也没法剥夺他们战天斗地的精神；人祸驱离人们离开生养他们的沃土，但无法阻断他们对故土的眷恋。“大爱无言、负重蓄力”，不弃不离固守的人是为了暂时离开的人将来回来能有更好的条件固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含泪离开的人们是为了更好的保存固守的火种，以便将来能有更多的人来修复和固守故土。毋庸置疑，那是一段民勤人刻骨铭心，无法忘却的伤心岁月。那是一段民勤人在坚守故土与延续生命间苦苦挣扎的苦难岁月，那是一段最能表现民勤人对这片热土爱与恨的纠结岁月。
审视并浓缩民勤的历史，它的骨骼脉络似峰顶孤松般突兀清晰。民勤的历史就是一部治沙兴水办教育的历史，而治沙又是事关繁衍代谢，生存发展的重中之重。战天斗地齐上阵，誓叫沙海披绿装。伴随民勤人抵御狂风肆虐和蹂躏的有红柳白杨，有沙枣树和梭梭，还有芨芨草和胡杨。
在这里，我要把特别的礼赞送给生于斯、长于斯、长眠于斯的胡杨。“你伴我一时，我陪你一世。”千人垂青、万人跪拜、无数人心驰神往的胡杨似痴情的恋人，默默地陪伴我们的祖先一起坚守这片曾经丰润肥沃，如今却干涸贫瘠的土地。胡杨是值得人们垂青、神往和跪拜的，它的身上有我们祖先的特质：包容负重、坚韧坚毅。狂风*沙尾随初春与金秋的脚步疾速而来时，胡杨特有的银白金*相萃的叶子在狂风中闪耀，坚定挺拔的身躯在狂风中挺立，不屈不挠的精神与坚不可摧的斗志震慑着狂傲的沙尘暴，它以坚定的意志、执着的恋情驻守着这方濒临消失的水土。胡杨是一堵高墙，阻断狂风*沙的侵袭；胡杨是一种精神，支撑祖先繁衍生息；胡杨是一种抉择，“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胡杨是一种气节，“三千年不死，死了三千年不倒，倒来三千年不朽”；胡杨是一种印记，是民勤人战天斗地、苦学治愚、兴水求福的奋斗印记。胡杨让我品味咀嚼到了家乡那坚定、无私、不屈不挠的性格，神往胡杨林、游览胡杨林、跪拜胡杨方阵已成为人们精神净化和灵*洗礼的一种自我诉求，在天高气爽的深秋，胡杨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不同肤色的人们给予自己的崇高礼赞。
左公柳同样是民勤人与生命抗争、与天地叫板的惊叹存在。令人肃然起敬的左公柳默默地伫立在沙石头拱卫的崎岖小路两边，经年的风沙在它们身上烙下了斑斑驳驳的伤痕。作家吕锦华笔下震慑人心的景象随处可见：在狂虞风暴中被击倒，但不甘心就此结束自己生命的的左公柳，在它倒伏的身躯下，庞杂的根系一半裸露在地上，一半残留在地下。于是，残留在地下的根系顽强地负起了生命的全部使命。茂密的枝叶在倒下的躯体上依然生长得非常美丽，每一片叶子在阳光映照下好像一串串晶莹发光的绿宝石。
大江南北，无不对民勤和民勤人充满敬意；长城内外，无不对民勤和民勤人赞佩有加。
民勤人质朴淳厚如沙枣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科举蝉联，文运之盛，蜚声河西”，成就卓著、遍及祖国各行各业的万千学子就是令人艳羡的靓丽名片；
民勤人低调内敛如沙枣花，“花开一季、留香一载”。留有为美名于五湖四海、博啧啧称道于大江南北，这是民勤人为自己赢得的最高褒奖；
民勤人的胸怀如浩海沙漠，豁达开朗、包容随俗。“人勇知义”、“民勤无天下，天下有民勤”的口碑说段，就是可独行天下，能四海为家的最好注解；
民勤人的硬气倔强如傲岸白杨，参天耸立、不折不挠。“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扎根沙海，情系民勤，把毕生心血献给民勤治沙兴水事业的治沙专家张汉豪和当代禹公左凤章，就是永不言退，固守抗争的活体标本；
民勤人的隐忍不屈如大漠胡杨，视气节担当贵于生命。“情定沙海，誓锁*龙”，倾尽毕生心血，矢志进*沙漠的劳模马继尧、薛万祥、杨可畅就是最具高度的不朽佐证；
民勤人的固执较真如坦然淡定的“固沙尖兵”红柳，携手簇拥、永不言退。“豁出一辈子，干好一件事”、几十年如一日的英雄石述柱，标兵邱佳美就是润泽子孙的固化丰碑；
民勤人的慷慨给予如荫蔽众生的左公柳，只要给我一点阳光，我就会把最具风采的一面留给人间。“身先士卒、战天斗地”的人民公仆陈永樵，铁姑娘队长范玲花，就是民勤风范的不老佳话；
民勤人的坚韧顽强如遍及四野的梭梭芨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先辈马合盛“闯荡四方、永不言弃”的驼队传承，就是民勤人独享专利的生存法宝；
民勤人的刻板固执如舍身取义、投火自焚的飞蛾。“骆驼不可不养、经书不可不读”，认准死理，砸锅卖畜建学堂，勒紧裤带，卖血举债筹学费，这是民勤人“尚学”精神的感人写照；
民勤人的逆天抗命，桀骜自负更是与生俱来，不信*神、不畏天地。双手胜*斧，汗水造奇迹。堪称人类治沙奇迹的“瀚海明珠”被誉为“中华之最”的亚洲最大人工沙漠水库—-红崖山水库，就是民勤性格和民勤精神的震撼浓缩。
虽为皮里阳秋，其实世人皆知！民勤人对故土的“愚固死守”又使得他们很自然的被外界贴上了自满闭锁、安常守固的有色标签。许多人据此认为，这是因民勤人对潮流化的新生事物消极接纳、被动认知所致，与民勤人始终滞后于时代进步潮流的步幅和节拍相契合，更与民勤人深入骨髓、‘农为民本’的小农思想一脉相承。
不，这对民勤和民勤人而言，是绝对的有失公允！这些赞誉和表象化的标签有失民勤人独特性格的丰腴，显得过于简洁而不够细腻。民勤人兼具南北文化的特质，既受到塞外文化的熏陶，又吸纳了中原主流文化的养分。“人居长城之外，文居诸夏之先”，民勤人的身上既有游牧民族的豪迈奔放、又有北方中原人的憨厚朴实，同时兼具江南人的柔软细腻、玲珑剔透。民勤人是豪放粗犷的，是经得起淬火锻造的；民勤人是柔韧灵气的，是经得起搓揉摔打的。难怪有人说民勤人的性格是多样丰厚的、是醇厚耐嚼的、是非民勤人所不能言说的。
梦回过往，追寻孩提时代迷睡在祖辈怀中，多少次听他们喃喃自语、百诉不厌的故乡趣事和掌故奇闻：抢着赶驴磨麦梭，学着掏坑烧蓬灰；雪地撑萝捕鸟，月夜结伴偷瓜；抓蝌蚪、捉鱼儿、编柳帽的热闹情景心驰神往，捉迷藏、掏小鸟、挖甘草的乐趣无法复制；自家院内掏井取水，青土湖畔乘舟捕鱼；苏武山上牛羊遍地，红沙岗草场万人挥镰；三十里斗渠红柳簇拥，连古城遗迹草长树密；狗尾续貂，笔直挺拔的苗枪，带出的锁阳却酸涩得使人搐鼻蹙眉；外糙内秀，表面高低起伏的黑红色沙枣墩墩，留给你的却是回味无穷的美味享受；北往内蒙的古道驼铃阵阵，西出阳关的小路商贾如梭；烈酒骏马是南国汉子平添三分豪气，丝绸织锦是北国美女顿显温婉端庄；心灵手巧的姑娘百家登门，憨厚健壮的汉子芳心萌动；雄壮的汉子带着聘礼北上，温柔的新娘乘着驴车南下；亲朋好友倾囊相助，邻里街坊忙里忙外；祝福的歌声唱醉了遍地的牛羊，感恩的跪拜滋润了华发的高堂……曾经的故乡是多么的令人心驰神往。
漫步于田间地埂，一幅温馨醉人的和谐场景映入眼帘：碧波绿海中忙忙碌碌的身影，在北纬三十八度的阳光下折射成柔韧不折的弓形，酷似狂风侵袭下摆动摇曳的红柳梭梭；古铜色前额和鼻尖处的汗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晶莹剔透，不远处时而传来的吆喝声和欢声笑语连成一片，辛苦的人们劳在手上，乐在心间。远处，牧羊的大爷手牵光着屁股的贼崽们，滋润享受地坐在田头，痴迷的看着白白胖胖的羊儿欢快的吃草，乐呵呵的笑容尽显无拘的舒态，皱纹夹缝间的沧桑睿眼黏合成了一条厚重的折线，返老还童的憨态尽显对生活的满足与享受；高低起伏、若即若离而又几近全无的牙齿毫无保留的呈现给历经沧桑的岁月；眼角处深深浅浅、绵延后脑的波状沟壑，在一收一展之间平静的诉说着历经的风风雨雨；微微凸起、蕴藏着无尽人生智慧的嶙峋脊背，使你在无意之间寻觅到了“人情练达即文章”的真谛——饱经风霜、世居里巷的乡间耄翁耋妪，远胜于鸿篇巨制的传世经典。绿荫庇佑下的田间地埂真正成了贼崽们流连忘返的百草园，他们顽皮的集结成一片，天真淘气的嬉闹玩耍：老鹰叼小鸡、背你找媳妇，羊粪蛋儿点窝窝，挽起裤管过家家……欢快天真的笑声撩拨得田野荡起层层收获的绿波。夕阳下的乡村弥漫着繁华都市难以奢侈的温情，朱自清笔下的《春》景满血复活：暮霭沉沉，斜风细雨；草儿满筐、笛声悠扬；大爷挥鞭、羊儿归巢；炊烟袅袅、饭香飘飘……一切都归于平静，就连青土湖中匆匆归巢的鱼儿也是这般的善解人意。
追忆怀旧的美梦因情不自已的“咯咯”笑声而惊碎，画饼解馋的绵延口水早已浸透了半个枕头，呀呀呀！这已是爷爷奶奶口中半个多世纪以前的家乡了。
溯源寻根，边陲野泽的容光令人心旷神怡；回首昨天，镇番故乡的容光使人痛心疾首；展望明天，沙海明珠的容光让人心驰神往。齐心协力保绿洲，久久苦心天不负。撸起袖子加油干，今天的民勤人，正在决胜全面小康、建设美丽家园的康庄大道上攻坚克难、锐意进取。
春潮涌动的民勤，生我养我的故乡；阔步前行的民勤，挚爱眷恋的故乡，您何时才能焕发出两千多年前那水草丰美、绿树成荫、河流涓涓的迷人容光？我在充满希望地、痴情地期待着……
民勤，生我养我的贫瘠故乡，你的容光必将丰润可餐！
民勤，边陲一隅的绝版存在，你的名字必将神奇隽永！
民勤，治沙兴水的动感标本，你的故事必将恒久传颂！
民勤，人类生存的惊叹奇迹，你的精神必将亘古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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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文化总网优秀作品由著名1号作家、金牌编剧陈玉福老师推荐。同时入选面向国内外公开发行的《西部人文学》。
◇陈玉福：国家一级作家，兰州文理学院驻校专家、教授，《西部人文学》主编，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延安文艺学会副会长；国家广电总局“中国优秀电视剧原创剧本奖”获得者，其影视剧作品获十大优秀国产电视剧奖、年度国产电视剧选集第一名、中国电视剧飞天奖一等奖、中国电视剧金鹰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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