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大诗人杨万里,享年七十九,在过去属于长寿之人。然他身体基础并不是很好,“半生灾疾里,谁遣未休休。”夫子自道,所言应是事实。尤其是到了晚年,病情发展更为日常和严重。“老无星事可营为,*是长闲好病时。”退休在家,多病就成了他主要的痛苦来源。初略统计一下他的诗词,写到病痛的就有二百多首。淋疾、痛风、眼花、耳聋、脚痛、肩痛、腹痛、痔疮、疟疾……诸病缠身,在他诗中不断提及。雪上加霜的是,他还有较为严重的肺病,诗人备受其折磨,只好不断与之抗争。生病问医,从不忌讳,杨万里请来的医生有陈国器、戴良辅、周叔亮等。除了普通用药,医生还对他施用“法外刑”,“刲剔备百*,更以虐焰烹”、“倒囊刺手探玉札,一洗愁肺冰雪清”、“发药何用多,刀圭起沉痼”,采取火罐、针灸和手术等外科综合疗法,希望达到通经络、去湿气、排淤*、促循环、缓疼痛的效果。这样的治疗起到了一定作用,杨万里描述疗效并夸奖周医生:“向来肝肠痛如割,今来疾痛全然脱。捉著根源尽扫除,周郎神医天下无。”除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外,杨万里更注重自己用药和养生。中医主张药食同源,枇杷、银杏、栀子花、沙枣、*参等,都是传统治疗肺病的植物,杨万里对它们分外在意。鉴于枇杷止咳的功效,杨万里大量采摘。《枇杷》写道:“大叶耸长耳,一梢堪满盘。荔支分与核,金橘却无酸。”枇杷是美味与药用结合完美的水果,所以杨万里是整盘整盘地采,随时抓吃。而对于银杏,则是“深灰浅火略相遭,小苦微甘韵最高”,要放在火里煨熟才好吃。好友岳大用给他寄来产于新罗的珍贵紫团*参,“新捣珠尘看雪飞”,杨万里则是将它捣碎成粉末来冲服。饮茶历来也视作是治疗心肺病的有效方式,杨万里一辈子酷爱喝茶,但这次“茗饮小过,遂得气疾”,导致“旧赐龙团新作祟,频啜得中寒。瘦骨如柴痛又酸。”喝得过头了,反而加重了病情,诱发了“气疾”。物极必反,因而杨万里要“特地减清欢”,控制好用茶量。除了节制喝茶,杨万里还果断戒酒。“老来因属疾,不饮五月余”,“老夫病肺怯清秋,对酒不饮月莫愁”,戒酒决心很大,效果也明显。然而,这对于酷爱喝酒的杨万里实属不易。一度他还认为饮酒有助于驱疾,曾豪情万丈写下檄文似的诗篇:“病势初来敌颇强,排山倒海也难当。老夫笑把东西玉,竖子难藏上下肓。酒阵时闻报三捷,诗坛元不费单枪。夜来梦入清凉国,风月冰人别是乡。”诗写得畅快淋漓,其实也不过是借酒浇愁,以酒催睡罢了。饮食的调配和节制,还是属于堵病的一面,要疏病自然得靠运动。杨万里注意户外散步,吸收新鲜空气。“从今日日来,愁肺要湔浣”,每到傍晚,即便是策杖,他都要到村旁南溪边上走走,借助那里流动的空气洗洗肺。“老里还多病,贫中却剩诗”、“老生穷事业,此外岂无他”,即使肺病再严重,杨万里都没有丢下他心爱的诗歌。诗歌成了他转移痛苦的重要手段:却因三日痛,理得数编诗”。生病严重影响了他的创作,“发于贫里白,诗亦病来疏”,创作频率和数量大不如前;“病来诗久废,觅句费商量”,创作思维和灵感亦是不可同日而语。自己没办法写了,那就“呼儿细拣新书策,体不佳时看一回”,看看别人写的也好。“偶拈白傅《长庆集》,又得欢欣片子时”,随手拿来白居易诗集读读,便有深得吾心之感。一阵欢乐从唐代送过来,将那现实的苦痛暂时赶跑了。杨万里还有家族肺病史。初入仕途,在做零陵县丞时,他便有诗写道:“吾母病肺生怯寒,晚风鸣屋正无端。”明确提到母亲生有肺病。全身都染病的杨万里,痛感频发且日益强烈。“极痛过于割,通身总是灾”,“翻来覆去体都痛”,“疾痛呼天天岂知”,这样的描述令人心生同情。在这样的情形下,杨万里还能做到长寿,跟他的性格和意志有着密切关系。他是一个有“性气”的人物,为人独立刚强,对疾病始终有战而胜之的信心;他是一个坚定的乐天派,读读他那些风趣机巧的诗便可想见其为人;他是一个对宇宙有透彻理解的学问家,对一切采取遵循天道,取法自然的态度。他始终认为“贵人多病皆养之太过耳”,因而在养生上,他奉行辨证原则,绝不做过犹不及的傻事。一言以蔽之,杨万里紧紧握住了自己生命的方向盘,自然而有尊严地将自己送到了终点站。(图片来自网络)彭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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